西王母轻轻颔首,望着少年被背负压弯的脊背,启唇轻诵道:“三千微尘,各有业障……”正在此时,与昆仑山呈一道对角线的,大陆最远最南的那端,忽然生出一道笔直冲天的血红剑气。“生老病死,成坏往空……”昆仑握紧长剑的手,被剑柄的花纹烙出血痕,他咬紧牙关,将那缕微弱的魂魄,护在心口。“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就在西王母话音落下的刹那,昆仑一剑斩出——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四州。壮烈的剑光贯穿整个大陆,所过之处,山崩地裂、邪祟尽诛。漫天破碎的血景里,昆仑化作一条咆哮的金龙,向着昆仑海飞驰而去。西王母望着金龙远去的背影,逐渐化作一个宏伟庄严的佛陀形象,轻笑着,竖起手掌,“也是时候,去斩断因果的源头了。”苍山负雪,瀚海凡劫(二十六)昆仑海边。身穿黑袍的魔尊缓缓弯下了腰,瞪大了眼。他的腹部出现了一颗泛着青色光芒的洞,一只拳头正从中穿过。马面站在他的身后,褪去易容的脸上,闪动过绝望和残忍。魔息与妖气,从他捅l进玄螭腹腔的拳头里,呼啸着四溢开来。玄螭面容苍白,却并不慌乱,笑说道:“你果然还是来了。”马面喉结微动,没有回答。玄螭反手裹住了那只穿背而过的拳头,从容地发问道:“不知你这次来,是为了替你哥哥报仇,还是放不下他?”马面铁青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愠怒至极:“……少废话!”他以魔息催动着掌心的金丹,正想深入,但却纹丝不动。挡在拳头前面的手掌,像是薄薄一块铜墙铁壁,浩瀚的魔元在一瞬间灌入其中。金丹逐渐破碎的嗡鸣声里,玄螭冷冷道:“牛头尸骨未寒,你却无动于衷。反倒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人暴跳如雷、甚至搭上性命——当真可笑。”鲜血从两人相连的指缝间缓缓溢出,也不知是玄螭的、还是马面的。昆仑海底,监视着这一幕的玉蝉发出惊呼,对着直播那头的无常高喊道:【主人,你快点过来——马面不知道整了哪一出幺蛾子,和玄螭面对面撕上了!】无常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和自己容貌一致的人,正手执红艳欲滴的骨剑,眼神空洞,杀戮不止。不远处的海潮之巅,玄螭与马面正死死僵持着。从死者们眉心逸出的人元,化作绳状的白光,汇入玄螭体内,修补着他腹部碗口大的裂痕。镇定自若、而又隐含癫狂的神色,被白光映亮得尤为可怖。至于马面的情况,却有些不妙。无常相隔很远便感知到,他浑身没有一丝魔息,唯一的力量来源,便是掌心那颗……被他自己亲手剖出的妖丹。马面这是打算以毕生的真元为杀器,兵行险着、攻击玄螭的命门,和他……同归于尽?无常心中微诧,昆仑的反应却格外激烈,看着海滩边那具由莲华肉身制成的傀儡,眼睛红得快要烧起来。他像是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咬紧牙关,挥剑便向高处黑色的身影斩去。玄螭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风声,微微偏过了头,有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从容。他勾起嘴角,看向朝他飞跃而来的少年,对脚边候命的莲华说道:“杀了他。”在他对过,被玄螭压制住魔元的马面,陡然拧动手腕,笑得讽刺:“若论真魔,这世上当真不会有第二个,能比魔尊殿下更真。”玄螭挑了挑眉:“能死在挚爱之人手下,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大的幸事?”马面笑意怪谲,鲜血不断从齿关间涌出:“……是么?”玄螭有些疑惑地朝向他的目光望去。白骨如山的浅滩上,傀儡莲华动作踟躇,拿着剑的手,屡屡举起、却又放下,内心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纠结。玄螭目眦欲裂,暴怒道:“我命令你,杀了昆仑——!”就在傀儡莲华犹豫的刹那。璀璨的剑光已贴面而至。半空中落下一小截被削落的银发。玄螭躲避不及,抬手挡开那柄直直砍来的飞剑,倒退一步。马面与他擦身而过,险里脱困,溃散的魔息迅速收回金丹之中。昆仑额头青筋暴跳,不停落下的剑,像是一场密集的雨。“叮、当——!”玄螭召唤出了血剑,与之面对面地格挡。金石相击,发出清越而又令人牙酸的瓮响,像是迅疾的雨点砸在了鼓面上。低头检查金丹的马面,眼中闪动过一丝阴沉。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也加入了战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