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亿微微眯了眯眼睛:“愿闻其详!”
狄进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怕他们!”
韩亿目光一凝。
狄进看向外面,缓缓地道:“我是并州人士,出生之际,澶渊之战已经结束,然河东满目疮痍,至今二十余年,才恢复元气,可于文教上依旧落后,河东路少出进士……”
“同时河东依旧面临着北方辽人的威胁,如今夏贼还在西北一壁蠢蠢欲动,无论是辽军南下,还是党项人东进,我的家乡首当其冲!”
“但恰恰因为这样,才不能害怕,越是对辽人心生畏惧,他们越是耀武扬威,何况我们也毋须怕!”
“这些年的太平,恰恰证明在澶渊之战后,契丹人也不愿意与我朝生出大规模的冲突,断了岁币,损了民生,结果却掳掠不到什么财物!”
“契丹人并无信誉,但他们并不愚蠢,没有好处的事情,契丹人是不会做的,偏偏许多人看不清这点,每生一分胆怯,都是对辽人威逼的一次鼓励!”
韩亿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露出愠怒之色,偏偏无法反驳。
韩家本是河北人,后来移籍到了京畿,若论原因,其实也有几分避战之意,而对方自始至终是河东人,直面辽人威胁。
但这话实在刺耳,更有种他们这类臣子,骨子里对契丹人有一股畏惧,才会进退失据,举止失措!
“老夫错了……”
韩亿深深凝视了面前这个年轻的朝堂要员。
不是先礼后兵,此人根本没准备礼,或者说那份礼是给外人看,展现出自身修养的。
真正到了面前,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韩亿已经有了决断,沉声道:“狄待制既然丝毫不惧辽人,并引以为傲,那还有什么要向老夫请教的?北上便是!来人啊,送客!”
狄进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化,站起身来:“既如此,我也不再叨扰韩公了,只是还要多谢韩公的举荐名单!”
“不必!”
韩亿硬梆梆地回了一句:“恕老夫不送!请!”
狄进再度拱手行礼,这才朝外走去,一路神色自如,脚步轻快,出了州衙。
“爹!”
目睹这一幕,且不说州衙吏员留了心,他们虽然早被赶了出去,但亲眼见到这位狄待制在里面停留了两个时辰,看来双方真是一见如故,即便韩纲再度折返,都觉得双方应该谈得不错。
结果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铁青的老迈面庞,韩纲十分诧异:“狄待制触怒爹爹了?”
韩亿冷冷地道:“年轻气盛,未尝民间疾苦,于战事毫无敬畏之心,河东的重担,绝不能交托到这种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