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在不在?”张段长在炉前喊叫。他叫的有点陌生,也似乎有点犹豫。于文慢慢地将猫着腰的身子直起来,望一眼张段长,说:“在呢,在后面。”他指指电弧炉出钢口。郭国柱也听见了,赶紧大声回答:“张段长。在这儿呢。”说着,他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根铁棍,头上的鸭舌帽显得脏兮兮的,好像有半年没洗过。他心里忽然嗵嗵跳的有点异样。隐隐约约有点预感。他看着张段长,微微笑着。张段长只看了郭国柱一眼,剩下的目光全盯在了郭国柱手里的铁棍子上。仿佛铁棍子会说话。他对铁棍子说:“那甚,你一会儿来一下段里。”郭国柱虽然觉得张段长似乎没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回答的很干脆:“嗷,我把出钢口疏通疏通,马上就去。”因为张段长的目光已经从铁棍子上转移到了于文脸上,所以郭国柱转身去了电驴后面。张段长看着于文的脸,和蔼地用一种老熟人的口气说:“于文,你这两天去看大刘了没有?”于文迟疑一下,把鸭舌帽摘下来又戴上,用手背擦一下额头,慢慢说:“我是上礼拜去看过,我是正好家里老婆又肚子疼,所以这两天就莫顾上去。”他说这话时,用手背把额头擦了三次,好像不反复擦额头,额头就会一直冒汗似的。张段长瘪瘪嘴,把龅牙往里面抿一抿,又不由自主地乜斜一下于文:“不是,我不是怪你这两天没去看大刘,我是说,嗯,这的哇,今天你下午下班以后,等等我,咱们一起再去看看大刘。行哇?”他能猜到于文又要说老婆肚子疼了,马上不容于文说话,接着说,“对了,这的吧,你下班以后先回西单身照料一下家里,然后等下午六点下班的时候,咱们在西单身大门口会面,然后一起去看看大刘。因为啥了,因为大刘可能要截肢。”张段长把截肢两字说的很轻。于文的眼睛忽然一睁,暗暗地啊一声,急迫地嘟囔一句:“呀,这可咋办呀。”这也就算是他惊讶的极限了。“那有啥办法哩。”张段长转着圈,原地转一圈后,又一下面对着于文,“去了再说吧。我先那啥一下。”郭国柱走过来,和张段长相跟着。张段长的步子很急促,急促到两人没法说话。进了挨着技术组的冶炼工段那间窄小的办公室,郭国柱在张段长对面坐下来。坐下之前,他习惯地看一眼硬木头椅子,椅子面上铺着一块灰色的干干净净的坐垫。他说:“别给王工弄脏了。”他指的是冶炼老工程师王工。“没事,”张段长随口说,但马上又说,“那你拉过来个凳子。”郭国柱走到窗前,去拿一个辨不出颜色的木凳子。这时,突然窗外有人喊他一声:“国柱。”郭国柱看看窗外,惊讶到:“呀,徐利?你啥时候回来的?”徐利隔着纱窗说:“早就回来了呀,你不知道?一直在研究所待着呢,还没顾上和你见个面。”郭国柱端着凳子,说:“我说么,我实际上知道你回来了,你太忙,我又倒班。行了,你忙吧,您忙吧。”他看一眼张段长。坐下笑笑说:“徐利,和俺们一个同学搞对象呢。和我比较惯。”他想解释,但张段长只是嗷一声,马上把话题转到自己关心的事上:“小郭,你来炉前多长时间了?”:()车间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