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男人,他是天纵之才,天赋傲视群雄。他是那个时代里闪耀的群星之一。可是后来他消失了。同样消失的,是别人关于他的议论。不可思议吗?那么闪耀的他为什么会遭人遗忘?接受不了吗?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也试图找过,却是付出远远没有收获,于是放弃。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努力,那是她的未婚妻。可现实充满了波折。她只不过是个女人,虽然实力尚可,但也只是尚可。在找寻的日日夜夜里,多少的相思想念也抵不过风沙孤寂,多少本心坚持也抵不过旁人觊觎。其实也算不上是觊觎,只不过是近水楼台,只不过是……希望渺茫。于是她最终嫁给了他人。时间、等待、不辞而别。面对这些,只能做出改变。为了家人父母,也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对不起,对不起……而最残忍的,是这一切他都知道。他知道友人的厌倦放弃。他知道她的无奈痛苦。但是他无法改变。因为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考验。她是第一代。他通过了。心也死了。第二代。那是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而他形如乞丐。她善良,给他食物与丹药。他哭泣,佝偻萎缩的身子似要散架。于是她连忙安慰。安慰。后来他们成为了朋友。后来他爱上了她。于是在那个夜晚,他跪倒在它的面前。他说他后悔了,他要放弃这考验的一切。它没有动静。然后,他不再佝偻萎缩,容貌恢复到了从前。照着镜子,他看了良久。知道她是大家闺秀,他有些腼腆的来到她家周围。这里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庆音乐与帷帐遍布山野。人们在晚间谈笑风生,孩童吃着红糖相互嬉闹。场面如此温馨,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他所准备。值得,值得。傻笑之际,鞭炮响了。噼里啪啦,天空亮了。图腾在空中飘扬,有热情的火焰在洋溢。他哭了。在泪水中,他循着声音回头。真是奇怪啊,他竟然看见了她。看见她身披红霞,看见她妆容额黄……摇头,后退,拼命摇头,跌倒,擦眼。竟然真的是她……然后看着她的新郎官从天而降……然后看着他们在人群中亲吻……然后看着她露出笑容……笑容熟悉啊…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吧……“叔叔!叔叔!这是喜糖,吃了能找新娘!”孩童把红糖放在他的手心里,而他看着红糖。再看着他们,看着她被牵住的手,看着她被他抱起转圈……人们在祝福:辛福的人啊,辛福的人啊,来年生个宝宝强茁壮呐……子一堆,女一堆,成双成对比翼飞……一阵哄笑之后,他晕了过去。睁眼,黑了。天黑了。人走了。红灯微弱着。他站起身。手里紧握着红糖。把红糖解开。糖真是红色的。于是他吃了。甜的。酸的。伴随着啪的一声。他彻底佝偻,彻底萎缩。……第三代。时间很慢,对他来说更是如此。他早已心如死灰,所以对一切都充满了平淡。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所以轻而易举就过了。现在是第四代。也是最后一关。经历了重重波折,他自认为断了一切爱欲,自认为足以能通过考验。所以想自己试自己一把,想看看自己抱着的会是什么心情。毕竟之前都是强迫无奈的,这让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于是耐着心等待。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时过又境迁。她终于出现了。在深渊之下有上下颠倒的石像,这些石像都是大头无肢。孙六爻上前看去,发现在它们的额间和后背都刻有上古佛文。她拂去被灰尘填满的佛文,抚摸着雕刻留下的冰凉触感,没有瑕疵的雕刻手法令她称赞,这些古人遗留下的痕迹总是令人想入非非。“渡我所不渡,断我欲痴念,四肢何必存,归空时不尽。你来了。”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平平无奇。“这些石像的由来鲜为人知,也许已经成为历史,所以就让它这样吧,也是它最后的宿命。”他叹了口气,可是语气还是平淡。“任由它被时光侵蚀,任由它在这深渊里暗无天日……这算得上是什么宿命?宿命又岂能由外人一语既定?若真是能这样,我将给它重新带来光明。”孙六爻看着这些石像,然后将它们装进了戒指里。“现在它们的宿命由我决定。”她表情平淡,眼眸里的幽邃多了些坚毅。,!好像是找准了方向,她朝着幽潭走去。那幽潭不时泛起波漪,带有漆黑的潭水好似有千万丈深,可是她却没有迟疑,独自走向前去。聊暗花明。她来到了他的面前。面前的男人身形佝偻萎缩,生长在他衣物里的藤蔓枝粗叶茂,并早已穿透土壤,深入地下生根发芽。他跪倒在空白的石板面前,那个石板也和他一样早已被藤蔓所缠绕,看不见上面有什么,便也看不见他在跪什么。所以他低下头,似是早已习惯。“这就是你的宿命吗,对着一个早已没用的佛言虔诚。”孙六爻看着他,并无惊奇也并无意外。“识我为境极。目无视,耳无闻,身非身,性非性……一切皆无法,一切皆无序,一切皆归空。有意或者无意,对我来说不重要了。”他继续保持着似死去的姿势,仿佛他真的死去。又好像他已经死去。“不重要了……皆归空,所以不重要了。”孙六爻重复着他的话。“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显得事物的美好。我们不是神明,快乐与苦痛都会经历,这些短暂却又长久的东西是每个人独一无二且弥足珍贵的,又岂非是空,又怎能成空。”她绕着他侧边踱步,才发现周边的石墙上全部刻有佛文,佛文相连,字字成经。“世间森罗万象,皆是无常中有常,有常变无常。不会一成不变,谁也料不到方向,故谓无为法。”他淡淡道。“无为法?难道对你来说一切都不存在了?”孙六爻脚步缓慢,目光看向他。“无为法也好有为法也罢,对我来说早已失去了比对意义。昨日历历在目,昨日已经逝,逝去的东西不会回来,一切归途皆为空。”他这下动了,用左手慢慢撑开被藤蔓遮住的佛言石板。“那空的尽头又该是什么?会像是生命?一轮一轮,一代一代,逝去亦会是新生。”她顺势看向佛言石板,石板上的佛言在这时泛起了金光。“很罕见,你是第一个让佛言起灵的人,所以你要的,我不能回答,只能看悟性,佛言会给你答案。”他垂下头,闭目。“你我终究还是凡人肉体,注定无法兼顾完全。与所有人一样,做不到完美,永远有残缺。”他在这时想了很多,为自己,为命运。“尽头的无想地……是这样的吗……也许真是这样。”自言自语一番后,一本旧书飞到了孙六爻面前。“曾经有个门派,名为合欢,这个门派算是出自佛家,却在世人面前丢了佛家颜面,所以当为邪教,被诛灭。”旧书化为过往图像,一幕幕的往事栩栩如生展开。“这里是合欢派的炉鼎,岛上的百姓皆是修炼材料。你看了便知道一切。”孙六爻看着图像里的发生,目光由疑惑逐渐变为愤怒。“所以即使合欢被诛灭,即使一切都消失,他们依旧无法改变,依旧被人遗弃。”“不是遗弃,而是选择性的放弃。因为这座岛上的形气已经枯竭,而你所感受到的,也不过是最后幻想的残余。”他平淡道。“枯竭……选择性放弃……呵,那到头来又改变了什么?岛上的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又算是什么?”她嘲讽,目光里有着不屑。“而这样已经是他们自认仁慈的结果,至于另外一种,是斩草除根。”他停顿了一会,又继续道。“仁慈也好斩草除根也罢,命运从不由得这些岛民选择……其实从他们被抓走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死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还有着希望。”孙六爻扬起一抹微笑,这让她突然想起在这里最初遇到的那个男人。“还有着希望吗……不愧是你……可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想活着的垂死挣扎罢了。”“所以你跟他们一样,不会解救他们,也不会斩草除根。”她平静注视着他,平淡的语气里却有着无穷大的力量。于是剩下一片安静。良久他终于开口。“这世上的欲并非只有善和恶,在它之间还存在着一种中庸。它处于善恶之间,非善也非恶,追求的为顺其自然,是称无记欲。”“所以你就是这样的人吗?还是佛告诉你,你是这样的人呢?”孙六爻合起旧书,用右手指尖感受着它的荒凉。“是佛助我看破这般人间欲。”他回答了她,可也只是回答。“你知道太极吗?我认为的太极是阴阳混淆,相辅相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善和恶也是一样,善中总会有恶,恶中亦会有善。”她唤出八卦罗盘,罗盘转动,阴阳八卦出现在他四周。“看,这与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她笑着看向他,如此轻盈。“你忘了,所谓善恶都需以人为载体。而人,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最是复杂,最是相融。在他们身上,只有善恶共生,区别不过是善多点,还是恶多点罢了。”她转身,看向墙壁上的佛文。“而你的理论,实在但不存在。嗯,我想这就是无为法吧。”再次转身,她看向他,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而他呢?脑海里天旋地转。她用刚刚他的言论来反驳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他带入进去,巧妙形成死局。是啊,世间万物森罗万象,改变才是永恒真理,又岂会一成不变?又岂会……等等!等等。他好像找到了出口,自己观点并非如表面一样是为死结。于是久违的高兴涌上心头。他有些激动地看着她,想反驳,但看着她,一切又戛然而止。眼前少女的美丽令他恍惚,她的完美令他窒息。如梦幻泡影,他怕她消失。便看着她的笑容。就像是晴天阳光,微风和煦,无忧又无虑。:()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