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刚上高三没多久,跟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大,陈千琴时常三两句话就能戳到他心里的痛处,他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阮书玉的房间,他在那个家已经完全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没有心思学习,厌烦学校,厌烦老师,厌烦周围的一切。终于有一次,他跟阮洪涛吵翻了天,被对方踹了一脚,然后狼狈的从那个家里跑了出来。天下着大雨,把他彻头彻尾的浇透,阮宴像个落汤鸡,狼狈不堪的上了一辆公交车,又转了一趟公交车。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是呆滞的。他当然也不会察觉有辆车跟在公交车后边很久。山上的夜晚很阴凉,雨还在下,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青石板堆砌的台阶踩一脚就会溅起一片水花。阮宴眼睛红肿的走到了妈妈的墓碑前,他很冷,也很绝望。他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他那时候想,就算是他现在死了,也没有人会关心吧。或许陈千琴和阮书玉还会高兴,他这个多余的人终于死了。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阮宴就这么坐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眼泪混着雨水,又咸又苦。不知过了多久,阮宴只觉得浑身又冷又湿,手脚都已经麻木,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目的光芒,伴随着一声冷哼。他的引导“真没出息。”伴随着一声冷哼,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半山腰。阮宴哭的眼睛红肿,此时因为刺目的光线,抬手在眼睛前遮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夜里的墓地很凉很冷,而且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阮宴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他本来就是蜷缩在地上的,此时更是往后蜷缩了一下。他逆着光,看不清对面的人,只能感觉到对方个子很高,一只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把大伞举过头顶,因为他听到了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噼啪声,虽然很小,但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可以听的很清楚。“你是谁?”阮宴单手撑在旁边的石台上,警惕的看着男人的方向。“以你现在的出息,上个大学都难,如果你妈妈知道了,会很失望。”那个人侧了下身体,似乎是将目光落在了阮宴身边的墓碑上。周围太黑了,而且只有一束光线落在阮宴身上,所以阮宴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是对方的话,显然就是对他说的。按照常理来说,他不认识这个声音,他应该警惕,应该远离。可是他太难过了,也太委屈了,情绪无处发泄,又被一个陌生人指责,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一般,直接朝着那个人大吼道:“你神经病啊!管你什么事!滚啊!”压抑久了,能骂出来,真的是畅快的,而且高声吼叫时情绪翻涌出去后,心里突然就有些好过了。雨中撑伞的男人似乎是没想到阮宴会发这么大的火,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很难过么?”阮宴没回他的话,倒显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还太小,把一些事情看的太重了,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听话,回去好好学习。”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通过雨水的阻隔传进阮宴的耳中,稍微有点点模糊。阮宴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跟他说话,他眼中多少有些迷茫。但是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反复,也总是阴晴不定。在男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就已经是翻天的大事了,他认为是男人没有经历过他的经历,所以只会讲大道理。“到底管你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阮宴声音没有了刚刚吼人的歇斯底里,显然是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男人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语气依旧如常的说:“我看你不是因为难过,只是因为不想学习,所以借着难过的旗号在逃避吧?”这话说的刺耳,变相的把阮宴说成了一个不爱学习,喜欢逃避的人。阮宴这个时候,情绪最是敏感,听到这话直接恼了,手狠狠的在地上拍了一下,但似乎是拍的太重,疼的脸都扭曲了,嘴里大声反驳道:“你懂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我!!!”“觉得我冤枉你了?”男人语气难得的有了些变化,音调扬了扬。阮宴似乎是听出了讽刺的笑,两只眼睛通红,又恼怒又委屈,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恨恨的盯着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