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接下行事,你有何成算?栗竺那边现如何了。&rdo;李翳那素来冷冽中带几分阴翳的声音响起,他道:&ldo;栗氏暂无碍。&rdo;&ldo;四家围攻之势,我已有法子,按策施行,栗氏之围不日可解。&rdo;&ldo;只我以为,韩元娘怕已猜度出几分,我们不妨明暗兼施先发制人。&rdo;至于如何再度出击先发制人,李翳接下荷包,便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信。将信帛呈上后,杨夫人接过看了两眼,容色缓了缓,她旋即收起信帛,道:&ldo;你且随贡武先去歇歇。&rdo;……李翳随即退去。有侍女捧着铜盆巾帕及鲜花香饼等物穿过庑廊,轻步转入正房整理布置。杨夫人将信帛收进袖中,垂下眼眸,捻动珠串,一颗一颗捡着佛米,方才一幕仿佛没发生过。小杨氏也她身边跪了下来,低声念着经文。侍女轻手轻脚入内,不敢惊动夫人和小姑夫人,屏息把将要燃尽的香饼换下放上新的,稍候一息,一缕清烟重新袅袅而出,醇厚的沉水檀香息让人心净神宁。乳母陈媪撩起帘子,微微蹙眉招手,侍女不解,但还是赶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隔着一道帘子,陈媪低声呵斥侍女的声音,道夫人今日吩咐了不可入内打搅,侍女唯唯诺诺,压低声音惶恐请罪,忙收拾东西要退出去。帘后低低的说话声,斯斯索索的轻微收拾响动。杨夫人睁开眼睛。她手中念珠还在转动着,食指外侧薄薄的茧子,跟着身侧小杨氏的念经声慢慢捻动。李翳刚走,侍女就进来了,不过后者并未能发现杨夫人的任何不妥。倒不是后者不机灵,不心思灵敏的怎进屋内伺候?而是杨夫人并未露出一丝破绽,晃眼一看,仿佛她就在那一直虔诚念经似的。杨夫人挑了挑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时至今日,念经已成了她一种本能,不管何时何地,她都能立即进入状态。也是,她念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夫君秉性风流旧爱未去新欢又来,婆母刻薄挑剔十数年不变至死方休,她唯有念经。忍着这美姬爱妾一个接着一个,庶子庶女生完又生,一直熬到婆母死了,夫君年岁渐大,开始养身修性。她这半生,就是这么念着经文过来的。笃信佛法常年礼佛已成了她的保护色和维护尊严必要手段,久而久之,她都差点忘记了她年少是从来未拜过佛的,一次都没有。杨夫人盯着佛像,她想起孙氏,她的亲妹妹那至今仍如少女一样倔强开朗犹带的几分真的性子。她讥诮一笑。那样的性子,许多年前,她也有过。未出阁前,她原是个极刚硬要强的小娘子,和她妹妹是那般地相像。只可惜了,亲生的姐妹,截然不同的命运,二十年后竟成了完全迥异的性子。真好啊,那样的真性子,必然公婆宽容,且夫婿疼宠多年如一日,没有一点的烦心事,才能保持下来的。不似她。杨夫人思及此,眉目间不禁现出了一抹恨懑之色,极深刻,以致白皙秀丽的面庞看着竟有几分狠狞。孙氏的命运,本该是她的!若非她有一双偏心眼至极的父母!杨夫人刚强精明,孙氏活泼娇憨,父母打小就更疼爱妹妹。如此倒也罢,她妹妹待她也很亲近,她心里虽有些小疙瘩,但姐妹关系倒算不错。直到姐妹渐大,已长到花信许嫁之龄。杨夫人是个有成算的,早早,她就开始给自己物色起合适的人家和夫婿。反复比较,最后东阳君府的嫡长公子韩伯齐脱颖而出。东阳君府有爵有位,家赀万贯,人口简单,又家风清正,韩夫人待人宽和温厚,是个最好不过的婆母,而韩伯齐矜贵清隽,君子端方。杨夫人是武信君嫡长女,又与韩伯齐恰是门当户对,这真是一门最最好的不过的亲事了。杨夫人为了这么亲事费尽了心思。韩家这般好的去处,盯上的人自然非常之多。在这里头,杨夫人不管家世还是相貌都不是最出色的。她使出了水磨的功夫,一点点刷韩夫人的好感,想尽方法淘汰对手,才最终让韩夫人对孙氏女十分满意,屡赞孙家教女有方,双方又门庭合适,睃视一圈后,认为当是最适配的女媳人选。两家已开始接触说亲事了,谁知这时,变故陡生。王都襄平侯府杨氏前来提亲。杨家和孙家也算故交,孙氏女美名,杨家也有耳闻,仔细打听过后,遂遣了媒者携礼至武信提亲。很不幸的,这个被提亲的人正是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