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种人……”杨玉背心也汗透了,望了眼身后火势渐小,便帮他揉胸口。“一旦得势,恨不得浑身的筋骨皮都扒了换一副,我不揭破当初,他便自以为寒窗苦读,正途出身的郎官,越发做起美梦来。”杜桂堂半懂不懂。“可你惹恼了他,万一他对二堂姐不利呢?”“不利才好,叫若儿硬起心肠,早早结果了他!”杜桂堂听得浑身一抖,不敢相信这种狠辣之语出自她之口,杨玉已热得摘了单丝罗扇风。“知道那处何等凶险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哪里还会回去?”十月二十五日,房琯上表皇帝,请求率元帅府五万新兵收复两京。奏表洋洋洒洒数千字,言辞慷慨,恢弘华丽,看得李玙双目含泪,及至读到末页,更是大惊失色,举棋不定,遂招李俶等来商议。兄弟三人轮番看完,李俶不说话,李儋也垂了眼。李倓便道,“圣人,儿子们商量过了。叛军起兵已近一年,初时来势汹汹,席卷九州,几有将李唐宗脉连根拔起的势头,可是越到后头越软弱无力。尤其李光弼常山大胜后,河北十余郡县纷纷倒戈,重归朝廷,中原局势已然逆转。”李玙面露微笑,赞同道,“是啊,咱们偏安一隅,只有同罗部上门啰嗦,叛军并不来,太上皇在蜀中也无人滋扰。可见安禄山并非雄才大略之辈,不过顺势而为。”“所以急什么呢?”李俶道,“只要郭子仪安分守己,不再冲撞圣人,咱们练好兵马,多储备粮草,才是归山深浅去,三三人面面相顾,?退出书房后皆百思不得其解,默默直走到行宫外面,李俶才有些迟疑地望向李倓。“圣人是不是说……他帝位不稳,?不能与朝野士子相争?”李倓答非所问。“头先房琯来时,?圣人问,太上皇并立五王,成都有无人反对?”“只有一个……就是高适!”李俶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其他人都同意太上皇的制衡之举,?其实另外三位不要紧,但江东的永王实力太强,?东南税赋占国朝六成以上,万一他生了反心,与圣人打擂台,?那,?那,简直不堪设想!”李儋慢吞吞点头。“当初马嵬坡分兵,太上皇说以蜀中、江东两处税赋支持圣人。可你瞧,?江东粮食,只有一成运进灵武,若非第五琦妙手财技,连这一成都没有。蜀中崔圆阳奉阴违,?颗粒不予,幸得裴固舟全副身家报效,?不然灵武已经断顿了。”李俶的面色难看起来。李倓接口道,“方才圣人说士子结党,其实,真正结党的是房相,?他这一封奏表,是把圣人架在火上烤了。圣人倘若不同意出兵,李泌、高适等自谓见解不受采纳,说不定带着官员一股脑儿倒向永王。”“这个房琯,简直该死!”李俶骂了声。李儋素来爱看几卷诗文,因道。“高适、李白、杜甫相交多年。李白如今正在永王手下做幕僚。高适原本在成都,因杜甫搭上了房琯的路子,得他书信相召才来灵武。这几个人就算办不成事,相约骂人,金句频出,能传扬的天下皆知,必定大大耽搁元帅府招兵!”李俶摇头。“那两个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高适为哥舒翰做掌书记时,镇守潼关,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十分能干。哥舒翰兵败被俘,他不肯投靠叛军,单人匹马追上太上皇,也可见忠直。”三人说到此处,都隐隐猜到了李玙的决定,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李俶恼恨地一拍大腿。“没想到花了这么久的功夫,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翌日,圣旨颁发。任命房琯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使,且刻意强调,允许他自选幕僚,自定出征日期,以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