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苦笑,笑张野狐好生天真。李唐江山轰然倾覆,此去成都,正如杨玉所说,乃是仓皇狼狈,寄人篱下。别说剑南节度使崔圆将会是何等嘴脸,单是底下办事之人,也定会处处刁难,从他身上榨出二两油来,他哪还有弹琴作曲的心情?“事已至此,朕岂可再以曲乐留名?”李隆基起身,从肩头抖落的冰凉水花溅了两人满脸,他才转过身,就听张野狐在身后急急阻拦。“圣人,您不应当自责!”刹那间李隆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世上怎会还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他们不是都恨他吗?他不是已经众叛亲离了吗?“你……”李隆基犹豫半晌,才踌躇地回过头,“你说什么?”“您不应当自责,”张野狐重复了一遍,举起白玉笛对月看了看。“臣不懂朝局,臣只是个小小的乐工,不论是战是和,是胜是败,臣都只是宴席上不起眼的点缀……但臣知道,是您给了长安人四十二年好日子。”他想起这几日军中口耳相传,据说是李玙从长安带来的最新消息,实在惨不忍闻,一想起就痛苦地摇头,却仍然坚持。“圣人,长安人期待您回去,有您,长安才是长安。花萼相辉楼垮了可以再建,大明宫炸了可以再盖。咱们长安人,不怕。”滚烫的泪水刷地涌出眼眶。这是许多年来,李隆基女子今有行,三“奴婢的衣裳污秽,?恐怕不合娘娘使用……”“不要紧!”杜若打断七宝,抖开衣裳捋了遍。是常服,比官服强些,?可比起易于骑射的胡服,?袖口还是宽松。“长短刚好,就这件,赶紧换!”杜若嘴上催促,手底也快,?从散花绫裙边剪下几条长长的衣料,给杨玉打上绑腿护腕,?退后一步看看,还算利索。“你太漂亮了。”她言若有憾,推杨玉出门,?忽然发现七宝没跟上,?还定定站在原地。杨玉驻足回头。七宝抬起脸,第一次直勾勾盯着侍奉了二十年的主人,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明艳逼人,?丝毫没有令他失望。他低沉的声音在狭小营帐中回荡。“娘娘,奴婢不能跟你走。”“你——”杨玉一顿,随即明了地挥挥手自嘲。“也是,你是宫里人,?哪能跟我流浪乡野?可是局面乱成这样,你去哪里寻你的旧主?再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他未必还肯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