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立刻察觉了,像老母鸡护雏子,放开思晦挡在柳绩跟前。“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杜若十分坦然。“姐夫,羽林军是禁军,挂名儿的大将军是高爷爷,这内里的门道就分明了。你一身的武艺,耽搁在金吾卫多么浪费,这个位置你愿不愿意去?”杜蘅满面愕然,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我夫君在金吾卫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羽林军?难道太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安排,等着埋个钉子去做,思晦不肯,你就打我夫君的主意?”杜若听她胡搅蛮缠,气得心口砰砰直跳。就在这时候杜有邻回转,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这句,立时眉头一紧,劈头盖脸呵斥杜蘅。“你要死就是笨死的!搅家精!太子真有差遣,咱们家肝脑涂地也要报效!岂有拈轻怕重,挑拣活计往外推的道理?快闭上你的嘴吧,再学人口无遮拦,乱嚷乱叫,把人招来听见,我这就打发了姓柳的!”当着杜有邻的面,杜蘅果然住了声,可是火辣辣的眼神愤然怒视杜若。偏杜有邻向杜若一叠声问。“今年到底什么年头?圣人真不选官了吗?若儿,你就没听见半点风声?你弟弟耽搁到这时候,今年就别指望了,不如明年再考?”“啊……?”杜若万没想到杜有邻居然支持思晦再考,一时噎住了没能开口。思晦却满脸喜色,“阿耶,你,你还让我再考一次?”杜有邻一挥手。“这才哪到哪,当年你阿耶我在国子学入学考试,其实也考了两年。你别气馁,你花的功夫,阿耶都看在眼里。”杜若忧虑地皱了皱眉头,没注意到柳绩阴沉的脸色。————————据李玙事后转告,圣人原本对开科取士一个不取的奇景大为恼怒,可是李林甫舌灿莲花,说朝中人才济济,天下英杰尽入吾皇囊中,再无遗漏可以吸纳,达到了《尚书》所言‘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的境界,足见政治清明,海清河晏,把圣人哄得高兴不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杜若苦笑。“单是今年如此也就罢了,只怕他的主意是从今往后再不取士,那他把持朝政说一不二……”李玙沉沉不语,显然对李林甫的野心也感到后怕。杜若衡量了一遍自家的几个后手。她替杜甫安排的门路,要等上榜后排队等差遣时才能发挥作用,如今一个不取,便都作废。幸亏当时顾虑子衿难缠,打算尘埃落定再提,倒免了尴尬。再说柳绩,杜蘅防贼似的,叫她也难探知他究竟志在何方,况且禁军派系复杂,世族与宗室盘根错节,柳绩不似思晦七窍玲珑心,送进去兴许还要惹祸。……至于她寄予厚望的思晦,受了杜有邻的撺掇,越发闭门苦读起来,竟把恩荫一节抛在脑后。“虚名儿就这么要紧?”杜若不解地问李玙。“阿耶是不是在詹事府待傻了,当初又打又骂逼妾待选,好给他争个出路,现如今妾把路铺到脚底下,他反而不肯走?非得赌一口气考出来?难得他们父子俩痴心痴到一处。上回墨书来要宫里的蜡烛,说市面上卖的不够亮堂,思晦夜里看书伤眼睛。妾一问,好家伙!日日熬到三更天。”其实思晦就算选出来,起步五品最多,离正经入朝还远,李玙摸着鼻子笑得讪讪,不敢说岳丈大人坏话,只好转着弯儿的劝说。“兴许……岳丈一顿折腾,就是为了成全娘子与孤的姻缘呢?”杜若偏过头,拿眼角夹他。“照殿下的心性,这话应当反过来说。您应当说,妾生来就是您碗里的菜,拈到谁的盘子里都跑不脱您的手掌心,阿耶当初胡乱扑腾,给您省了几分力气,即便没他,到如今也都一样。”“哪里一样?娘子与孤一样恩爱?”这话李玙爱听,嘴角扬起来,笑得又得意又满足,腮帮子上两块肉颤颤的,像个胖头的鱼。杜若最喜欢看他自矜自得摇头摆尾的傻样儿,笑了半晌,才缓缓把打了几日腹稿的话题抛出来。“圣人年纪大了,分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相爷肯干活儿,什么都闭眼由着他闹。妾琢磨,不然,替大郎应下崔家那姑娘吧?”李玙愕然拧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干什么?”“小圆既已起了头,索性把几个孩子都绑到贵妃船上,一则保全他们,再则,替殿下留个退步。从新年典礼上,圣人逼迫殿下当众脱掉储君绛纱袍,改穿朱明服,殿下就一夕数惊夜不能寐,熬得鬓发全白了,因怕妾知道,老找由头留宿仁山殿。妾实话告诉殿下,如今仁山殿上下,从果儿、长生,到翠羽,都对妾言无不尽,殿下一晚上翻几回身,妾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