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害得他那样惨,我不该替他报仇吗?”“你?!”英芙登时好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来。她把青芙从头到脚再看一遍,将信将疑地抓住她衣袖确认。“……是你挑唆九郎去金殿上喊冤?!”“妙不妙?”青芙神情亢奋,亟待夸赞,可是英芙的面孔倏然变成彻底雪白。——她竟怨恨韦家至此?!英芙深吸一口气。如果青芙才是千古罪人,她又何必画地为牢,在此处受苦赎罪?二哥他们要怨,就怨青芙去吧!“二哥、二嫂和阿娘都死了!连兰亭都不知所踪?!你疯了吗?为他,把韦家置于万劫不复?!”青芙端坐着,茶杯递到唇边才发现已喝干,只得讪讪撂回案上。英芙额头上排起密密的汗珠。“当年二嫂说,不管出什么事,要我们两个照看兰亭,你答应了的!”青芙哼笑了声,轻蔑地抬手摘了英芙简陋的帽子,零碎短发垂下来,男不男女不女的,一绺一绺贴在头皮上,像个狼狈的疯子。“这故事长着呢,你听阿姐慢慢说与你,等说完了,阿姐就送你回六镇,韦家在那还有一栋老宅,有人照看你。抹掉这些恩恩怨怨,那才是你的来处,是你的最初。”作者有话要说:英芙自由了同心与我违,一四月初柳家下小定,?内中一对大雁用的活物。小圆贵为郡主,六礼器物都由内侍省供应,满以为只取傻大笨重值钱的玩意儿,?听说送来一对活雁,倒是提起兴致,?命人养在卿卿跌足落水之处。自韦家倒台,?家学散场,卿卿就如脱缰野马,日日上蹿下跳,累得杜若苦不堪言。这日午后,才睡了半个时辰,又被喊起来往河边赏花。杜若困得头痛欲裂,忽见小圆手持短弓,?左一箭右一箭逗弄那大雁取乐,她倒也不图射中,就赶得那雁吱哇乱叫四下奔逃。卿卿眼前一亮,哈哈笑着往前凑,红药则抱着须臾不离身的大黄猫步步后退。两人擦身而过,?互看一眼,?竟都没有驻足应付两句的意思。杜若望着这一幕直叹气。卿卿被李玙娇惯得目中无人,不喜欢红药便不理,这不稀奇。稀奇的是红药瞧着病弱,?偏是个硬脖子,认定杜若卑劣便迁怒卿卿,?实在叫人无奈。卿卿仰脸羡慕地看小圆。“大姐!这把弓是阿耶给你的吗?我问他要他就不给。”小圆拉弓的手应声顿住,似乎很意外,稍瞬收了弦递给卿卿看。“是大哥学弓马用剩下的,?你瞧这角,是牛角,再瞧这弦,是鹿筋。”卿卿稀罕地抚摸。那锃亮光滑的牛角上每一点突兀都被磨圆滑了,是李俶坚持数年辛勤训练的证据。筋和角交界处用胶粘合,外头缠绕丝线,又再上胶。细看内层的胶泛青,外层的胶泛红。小圆道,“弓有六种,所谓鹿胶青白,马胶赤白,牛胶火赤,鼠胶黑,鱼胶饵,犀胶黄。瞧这个颜色,里头那层用的鹿胶,外头马胶。”卿卿心悦诚服,“大姐懂真多!”“你想学这个?”卿卿恋恋不舍地把弓递还给她。“阿耶说汉朝的兵多是用弩的,操作简便,准头足,不用反复练习,可是造价贵。本朝屯兵数十万,全用弩用不起,而且骑兵多于步兵,马上拉弩不便,所以多配弓箭。倒是南方有些小镇用弩。我觉得,咱们女孩儿用弩更便捷。”小圆顺手拂去她头上沾的杏花瓣,笑得有些勉强。“阿耶的武功见识自然远远强过大哥,可是他懒怠教导我。”她缓缓平举手臂拉满弓弦,瞄准两只大雁中间的石头。“弓箭轻便,女子也能随身携带,这把弓我用了几个月,越用越顺手,就是另给我把崭新的弩,我也不要。”话音未落,她手指轻轻一抬。只见一只翠绿的细箭划破空气,嗖地射出去,直挺挺撞上石头支楞的棱角,迸出一星火花。两只大雁慌乱地腾空飞起,避向湖心深处。“大姐好厉害!”卿卿雀跃。“小声点儿,阿耶知道了又不高兴!别拿我跟你比,也别告诉他我有这个。”“好!”卿卿满口答应。“大姐,等你出了阁,咱们还能一块儿玩儿吗?”小圆身量高出卿卿一倍,又站在石头上,越发居高临下。“你要是弓弩都用的好,能打下鸟,我就带你玩儿。”杜若见她俩亲近,自回乐水居去了,不想次日一早,卿卿又闯进内室,嚷嚷要去平康坊开眼界。李玙站在门口打呵欠,就见两条白丝绵裤腿,头一低,直接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