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却满是遗憾。“可惜你郎君不够资格来赴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难道天下的好事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五郎虽来不得,至少我能来呀!你瞧咸宜与阿洄,两个都不肯出门见人,不是更凄凉?倒是阿娘,下回我一定要带她出来转转,就当凑热闹也好。”子佩自从嫁了裴五,整个人好似放飞了,把三纲五常、君臣之别通通抛在脑后,日常只管两件大事。其一,五郎的生意可有赚钱?倘若赚的慢了,她就亲自坐镇东市。如今那家名唤‘卓林’的店铺,髹金黑漆的店招上已经光明正大的添上了‘公主家用,日日不缀’的小字说明;其二,哪有求子的菩萨或是神医?她就抱着匣子去求治,漫天撒网毫不吝惜。“你阿娘面皮薄,哪肯蹭新贵的热闹?尤其杜家根基有限。”太夫人含蓄的替长宁婉拒,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杜良娣肯卖子佩面子,太子可未必买长宁的账。“你也不用乐成这样儿。嫁了商贾,杜良娣肯抬举你,旁人不会。譬如咸宜,难道真躲一辈子?等她开起宴席,你瞧着罢,她可不肯请你。又譬如李相,韦郎官,牛郎官……在这儿与你客客气气,改明儿自家开门迎客,都忘了你。”“我还不耐烦应酬他们呢!”子佩瞪着太夫人,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一下,目光中浮起犹疑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本来我还想,等阿玉身份明晰了,带祖母与阿娘去会会她。不管怎么说,她在杨家族谱上,又帮过我那么大的忙。杨家欠她情分,不过祖母说的是,阿娘未必肯做她座上之宾——”“她还在宫里?”太夫人愕然,“圣人改了性子么?从前要册立丽妃赵氏,还有惠妃娘娘,无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纵然群臣反对,轮番上书,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既然喜爱杨玉,为何不给个名分?这样偷偷摸摸撂着,成何体统!”子佩不愿与祖母点评前任公公的内帷密事,抿了抿唇,瞧周遭宾客来去纷纷,无人在意角落,才低声道,“圣人喜欢她得很,赏了座平康坊七进的大宅子,前阵子,若儿还叫五郎帮忙,从蜀中寻了她几位家眷来长安。”“什么家眷,杨玄琰?”提起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太夫人还是一肚子火。“那个六国贩骆驼的!从我手里骗了一大笔钱,说给杨玉添妆,结果呢?还不都落在他口袋里!”“还有这种事?!”子佩面色微变,话没过脑子就放出来。“原来祖母不给我添妆,倒给阿玉添了一笔?她是嫁去执掌王府的,您还怕她吃亏?您怎么不怕我被太子妃小瞧啊?就拿宫闱局那五百贯让我出门?祖母,我竟不知道您这样看人下菜碟儿呢!”太夫人的表情瞬间就僵了,紧接着脸颊腾地一红。“……子佩!你别蹬鼻子上脸!当初谁准你做妾去了?”太夫人拿出长辈的架势,厉声责备孙女。“胡闹还有理了?如今有裴五护着你,就能和娘家叫板是吗?”子佩银牙紧咬,气哼哼把头一拧,“五郎自然护着我!”太夫人何等柔韧,哪会在这种小事上虚耗功夫,眼风收回来,拉着子佩的手话锋就是一转。“那阵子乱糟糟的,祖母也有不是,白委屈了你!几次三番与你低头软话,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记仇呢?再说了,家里的钱帛,说到底都是你阿娘的,她不肯松口,祖母有什么法子?”“……阿娘嘴硬心软,说是恨不得打死我,祖母就该阳奉阴违呀!”“是是是。再有下回,祖母就知道怎么办了。”太夫人把眼一瞪,“可别有下回啦!”“呸呸呸!自然没有下回。”子佩噘起嘴,调皮地轻拍祖母的下巴,太夫人便追问,“所以杜良娣帮她寻了谁来?”“一个堂哥,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一共四口人。那姐姐原是嫁到洛阳裴家旁支的,如今两口儿都搬来长安,两个妹妹也嫁了人,并那个堂哥,如今都住平康坊。听阿玉的意思,嫌那房子小了,还要淘换呢。”“四个?”太夫人听得瞠目结舌,把桌子一拍。“她这哪里是思亲!分明是找娘家人撑场面。既然如此,为何不找咱们家,倒去找乡巴佬?他们能应酬亲贵吗?能联姻吗?拉到宴席上,整话都说不利索。”子佩慢吞吞道,“我没见着人,不过听五郎说,那两个蜀中来的妹妹,面容极美,与阿玉相较也不过略微失色……”“这种事,裴五能帮上什么忙?”太夫人还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