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打算长远,杜若颔首表示知道了。英芙又道,“我阿姐对含光绝非寻常,她会竭力保住含光性命,而我……断断不能再触怒太子,或是韦家。我会安心静修,请他们放心。”杜若眉心微微一跳,收回目光木讷地嗯了声。——————转眼七月。果儿在耳房搓手等待,终于听见长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檐下挂着明角灯,几个人影由远及近投在窗户纸上,越近越放大,他忙迎上去,躬腰喊了声。“杜良娣。”杜若坐下先端茶杯,“诶,这不能乱喊,宗正寺的条子虽然发下来了,一日未行册封礼,一日便做不得数。”果儿道是。“晌午太子进宫,本来说陪着圣人招待几个番邦来的使臣,半天功夫就够了,不想临晚膳,李相走来说事儿,又给绊住了。太子叫奴婢回来交代,明日一早的册封礼,恐怕娘子要一个人去。”杜若笑起来。“本就是妾一个人的事儿,太子跟着反而不像话,如此甚好。”“其实太子的意思,奴婢不说娘子也明白。”果儿掖着手,恭恭敬敬看向地衣。“明日是娘子十七岁生辰,册封礼的正日子是太子特意与宗正寺商量的,本想好好儿与娘子庆贺庆贺,这下子都耽搁了。太子心里不舒坦。”“劳动中贵人跑一趟。”小秘密被他一语道破,杜若不大好意思,海桐便循例开小柜拿一封金瓜子双手递给果儿。铃兰看着,故作遗憾之姿。“奴婢久不在仁山殿,这些讨主子高兴,顺手捞封赏的好差事,都落不着了。中贵人这两个月来来回回,得了咱们多少金瓜子?”自打李玙受了金宝金册,杜若的私印‘乐水’在长安城就有了些名气,不用她开口,只把经她盖章印鉴的一卷王羲之字帖送到太仆寺正卿手中,转脸杜有邻就从从七品的主簿提成了从六品的寺丞。然从六品亦是可有可无,偏柳绩养病长久,杜若只得抓思晦来耳提面命。几波人来去,都是果儿从中穿插,委实拿了乐水居不少金瓜子。铃兰说的果儿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尴尬的笑。海桐却道,“册封礼就是走个过场,起头儿早,弄完了还没吃午膳,反正太子不在家,回来也没意思。不如完事儿了咱们去外头耍子,约上杨四娘一道。”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好,龙胆与凤仙齐声雀跃。“请娘子准了吧!”没李玙陪着过生日,杜若心里空落落的,给她们一闹倒有兴致,抿嘴一笑。“裴家家大业大,人家是当家主母,我明早才约她,未必约的出来呢。”海桐望一眼天色。“还有一刻钟关坊门,赶紧叫个人去说声,怎么来不及?如今你是正三品,出去还要敲锣清道。杨四娘有胆子不逢迎你?”她一壁说一壁推龙胆。“你脚程快,速速去门上传话,叫个人立时跑一趟。就说是我有要事找杨四娘,裴家门上不敢怠慢,快去快去。”满屋都是女孩子,提起出去玩各个面露喜色,连坐镇赫赫太子府的杜若也一样。果儿眯眼看着,既为她高兴,又为她艰难。杜若低头吹茶,随随便便问。“进宫的时候,中贵人能跟在太子身边么?”“奴婢进不去龙池殿,寻常时候都在长庆殿等五儿的示下。”“哦,五儿啊。”杜若想起他出手快如闪电,做事闷不吭声,其实颇有好感。五儿不似果儿精明,对圣人和高力士忠诚有加,所有太子府孝敬过去的玩意儿,他都拣最好的献给高力士,自己只留中下。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又跟收服果儿不同,是另一重放心。果儿察言观色,明白杜若像条柔婉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把耳朵眼睛都铺进了兴庆宫,即便李玙再彻夜不归,她也不用担忧了。杜若这个人,做事的手法与李玙截然两样。李玙也早早下手收买牛贵儿,用的是威逼与利诱。杜若用交情,她肯放下身段与各色人等平等相交,探知他们的需求,满足他们的偏好,时日久了,各个都是她的朋友。“明日杜娘子得了册封,以后大节下也需进宫去领宴,领酒,或是祝祷,祭祀。五儿年后才升了龙池殿掌事太监,一应小节不用请示高爷爷。他的性子也随和,只要不走了大褶儿,有话好说。”杜若微妙地笑了笑。“中贵人错了,往后母仪天下的是太子妃,眼下要跟随太子去应酬宗室亲贵的,是张良娣。妾绝不会踏足长庆殿半步。”果儿怔了怔。如今内外隔绝,长生与铃兰都被杜若锁住舌头,不再向他透露府里情形,可是他看得出明月院很不对劲。太子妃已经至少十多天没去过薛王府或是安国寺了,更奇怪的是,姜氏与薛王妃亦不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