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把我看得扁了,喜欢他归喜欢他,我,我这辈子光做人的妾侍、娘子,便够了吗?”海桐利索的翻了个白眼,瞪在杜若脚踝上。“罢咧,人家给的镣子都喜滋滋带上了,日夜响着,还说这些没谱的话。况且,他是亲王,他不中意你了,你要如何另说。他中意你一日,你有什么好操心费力?你是要读书进学,还是要开铺子挣钱?”方才在杜家时,太阳羞答答藏在云里,这会子忽然霞光万丈,热烘烘透过车窗照在杜若粉扑扑的面颊上。海桐放下竹帘子,那明媚温暖的光线被过滤了一道,化作细细的金黄色条子落下来。香囊里头塞满了铃兰前几日晒好的杏花,淡淡的香气萦绕,全是岁月静好的闲适慵懒。杜若气哼哼。“我自有我的事要做,没得学阿娘,一辈子为旧事耿耿于怀,有什么意思。”海桐翻身躺下,幽幽叫好。“好得很,只娘子快些罢,奴婢也要嫁人的。你进王府整整一年,正经事还没干呢。”作者有话要说:庆祝本周登上首页榜单,中午十二点加更,持续四天到本卷结束。唯有春庭月,一进了五月,?天热起来。乐水居后头那方水塘迎来送往,鸟虫聒噪,巴掌大的荷叶从藕根生发出来,?碧青翠绿,?比翡翠雕的还透彻干净。杜若睁眼就披着李玙的外袍跑出去看。人跪在鹅颈椅上,抻出脑袋探身。重重累累卷着嫩边儿的荷叶在触手可及处往风里摇颤,?晶莹的露珠朝叶心滚,几颗绿豆融汇成珍珠,?叶子就托不住了,?一低头甩到池中。李玙站在后头憾声连连。“本王这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才叫重砌前头院子的墙,?给你爬玫瑰,这又看上芙蕖了?怎么办,?搬到湖边连廊去睡?倒也好,?三更天鸦没鹊静的,咱们两个弄出什么动静来,都只有鱼知道。”杜若咬着下唇软软解释。“殿下自小看惯了,不稀奇,?妾家里没有池塘,?曲江池年年游人如织,妾去看时,?够得着的都叫人摘光了。”李玙不大信。“人家摘花,?谁跟你似的专看叶子,底下还有鱼呢,?你往前伸伸?”杜若尽力试了下。“够不着,没看见鱼。”“那我拽着你?”李玙走过来,手隔着袖子环住她腰肢。杜若忙低头检查衣裳。这一阵海桐实在忙,?里里外外扛着,顾不上盯她,晚间进来回事儿,一见面就咬牙皱眉,骂她又忘了放下袖子系好纽子。杜若天性散漫轻俏,才热起来就换下细绢,改穿轻飘盈透的双丝绫。莲子红的窄袖小衫上勾边绣了两只品蓝大蝴蝶,把浮艳压住,剩下俏丽,可是双丝绫太薄,有透出肌肤的嫌疑,所以方才跑出来时随手抓了李玙的鸦青外袍。李玙的东西向来隆重的大大方方,亦是精致的逾越所需,家常一挂袍子,亦有三道镶边两重缀锦。可是在杜若身上就不合衬了。杜若的美适宜收藏在内宅揉捏把玩,上不得大场面,压不住阵脚,稳重的衣裳总显得她骤然老实起来,让人想上手揉捏。“不要。”杜若遗憾的收回身子靠住椅背坐着。鸦青在背光处黑压压的,独有一截子浅碧色裤腿漏在外头,然后是将好能被握住的细小脚踝,和银环。李玙喉头颤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杜若蹬着脚遥想上回偶然一见的大池子,满是遗憾。“还有两个月才开花……这么几棵能有几朵?郯王府里真是接天莲叶。”杜若回头,李玙刚好来得及调开视线。他有一双美妙的眼睛,眼线长,眼尾微微上翘,眼皮儿特别深,组合成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当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明晃晃不容回避的笑意像煮沸的牛乳满溢出来,简直叫杜若招架不住。“龙池荷花也多,从前圣人登基前,那里叫做五王宅,圣人兄弟五个一处住,听闻风光也是出名儿的,曲江上人多口杂,宗室都爱去五王宅看荷花。”“哦……”郯王府兴许还有再去的机会,兴庆宫就别想了。杜若嘟着嘴,至于曲江,人来人往,李玙身份贵重,怎好陪她抛头露面?李玙慢踱几步,偶然兴起,俯身在高几琴上拨了几个音,虽是随手为之,却尽得‘温、劲、松、透’四字之妙。杜若琴艺平平,但是很懂藏拙之道,闲闲问。“殿下这把琴是四川来的?”“此话怎讲?”“妾前日翻看殿下的藏书,有一本四川雷威所著《云烟过眼录》,自述他遇到大风雷天,会独自前往峨眉山,酣饮大醉之后,著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绵悠扬者伐之,斫以为琴,妙过于桐。可见妙手高艺,不必拘泥于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