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玙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杜若探头看去,只见他仰面躺在她日常睡的榻上,两手交叉压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脸朝窗外,乐滋滋地哼着小曲儿,肚子上还搭着她一针一线绣出六芒雪花银红锦被。杜若面上一阵潮红,转身不知该往何处去。“海桐多大了?”李玙转脸问,脸上没挂着笑,神情却是轻快的。“……十七岁。”“哦。”李玙如释重负。“还好还好,那再等两三年不迟。本王想着,怎么都要你头胎落地半岁以后,她才好出去嫁人的。”杜若眨着眼,不由跟着盘算那是什么时候,忽然警醒过来,呸的唾了一口。“诶,难道二娘不愿意为本王生个小机灵鬼儿?那感情好,本王反正儿女成行,多生还得多给孩子们赚些钱帛花。”杜若知道方才那几句私房话被他听见了,气鼓鼓地唾他,“殿下为老不尊!鸠占鹊巢!”“本王何止占了你的巢穴?”李玙嬉皮笑脸地起身,一步步往她近前靠。屋子再大,也禁不得他龙形虎踞个起落。杜若本来不瘦小,被他一比,就像大树底下笼住的秧苗,颤巍巍,软嫩嫩,缩成一团。“呀……你走开呀!”李玙才把搭上杜若的肩头,她就像蓦然间中了毒箭的鹿子,把眼一闭抱着头喊起来,反把李玙吓了一跳。“……”李玙停了手抱臂站住。这是程。”杜若登时沉默下来。何止思晦?她在这府里进一步退半步,搁在家里都是平地起风波的大动静,阿耶满心热望被兜头打断,大约受了些挫折。她笑笑,“这件事,妾回家去走一遭就成了。”李玙只做看不出她强颜欢笑。“大郎病了一阵子总不见好,今日换了个新大夫开药,吴娘子心里没底,我让铃兰去镇镇场面。”“殿下应当亲自去瞧大郎。”李玙静了一瞬,“小时候我盼阿耶多来陪我,现在想想,那等混账人,少带孩子才好。”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翠羽手重,梳头能扥掉一把头发。所以往后二娘亲自穿衣梳洗罢。”杜若愕然。“那怎么行!妾又不是个男人,头发攥个攥儿扎高些就完了,梳头可是正经活计,妾不算麻烦的,没单养梳头嬷嬷呢。王妃那里可有两个人单管梳头。”李玙摸着下巴沉吟。“这就不好办。昨儿令行的急了些,已把娘子贴身的丫头都指派出去了。王府人口再少,上上下下也是好几百个。娘子虽是难得一见能干得用的人才,可是为人娘子嘛,正经事还是先陪住夫君,断不能亲手办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