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让太子’的稳重宽让,君子风范,翩然如玉,李林甫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成王败寇啊。惠妃甩甩头,岔开话题。“不是这么说。有张九龄在,我瞧圣人也难作为。”“娘娘陪伴圣人二十多年,圣人的性子,娘娘还不清楚么?拉着不走打着走。若没有张九龄,娘娘大事已成。既有了张九龄,不妨顺其自然,由着他和圣人打擂台去,激起天子雷霆,便不可挽回。”李林甫不慌不忙娓娓道来,稳重的语调极有说服力。惠妃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这个道理。”她笑盈盈瞧着李林甫。“李相是朝廷股肱之臣,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些。”“圣人儿子虽多,能排上行次的唯有郯王、太子、忠王、鄂王、寿王,这么寥寥数人,无不是子凭母贵,可见圣人重情。娘娘如今独步后宫,寿王便无隐忧。还有一点,圣人身子康健,必不喜成年皇子,偏爱幼子。”此中意思,上回咸宜便曾隐约说起,事后惠妃想了又想,还是犹疑,今日李林甫也这般说,她便觉得稳妥。有了能掌舵的人,惠妃喜得扭头看琴熏。“今日真是多谢五姐。”琴熏笑道,“一家子骨肉,不帮你帮谁?”李林甫又道,“娘娘神机妙算,决策于千里之外,用区区一个杨家女儿便挑得太子后宅鸡飞狗跳。臣佩服。”惠妃心头微漾,淡淡笑道,“原也是无心偶得。”“坊间都说圣人忌惮太子宠妾废妻,其实,圣人忌惮的是皇子软弱,为女子挟持控制。太子偏是输在这一着。然而仅凭此节,只怕难以成事。”李林甫越说越深入,惠妃频频点头,询问道,“听李相言下之意,必然已有万全之策了。”李林甫等的便是她这一句,忙深深作揖。“娘娘言重了,臣今日得娘娘知遇之恩,为娘娘分忧是臣职责所在,臣必定尽心竭力,保寿王登太子之位。”惠妃坦然许诺,“区区一个左相之位,轻而易举。”她复问,“不知李相预备从何处着手?”“太子如今,还缺一个无论如何洗不脱的罪名。”※惠妃歪着身子瞧李林甫。他身上的赤红圆领袍衫论款式是最简单那种,滚边刺绣一概不用,只凭材质细密厚实取胜,衬的人挺拔舒展,可见是个讲究洁净简便的人儿。再看琴熏,却是花枝招展,金碧辉煌,七八个颜色打翻在身上。惠妃且不理李林甫,反对着琴熏摇首微笑。“人家都说淡极始知花更艳,五姐姐改日试试只穿一身白,或一身蓝,不知是何况味啊?”李林甫抬头瞧懵然不解的琴熏,不由得抿了抿唇。琴熏嗔道,“人家同你讲正经事,你又扯到哪里去了?”惠妃目光温柔,打量二人许久,弯起鲜红的嘴角。“李相心里头的成算,本宫瞧着,今日是不肯明言了。也罢,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往后在圣人跟前反而好应付。”都说聪明女人难得漂亮,其实是美女不需要明目张胆使用智慧,自有英雄豪杰替她们铺路。李林甫欠身微笑。“娘娘说的极是,此事原委,娘娘不问是最好的。”两人铆定大事,对视一笑,李林甫便告辞。琴熏见他眼角隐约笑意,松了口气,待他走了,便听惠妃问,“李相深藏不露的性子,怎么就被你看上了?”琴熏面带娇羞,万分柔情,正念念不舍瞧着李林甫的背影出神,闻言抬起头。“怎么,你看不出来吗?哥奴的风采,可胜出圣人许多啊。唉……”她幽幽叹息,拖出一长串婉转的忧伤。李隆基的相貌气度极出众,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临淄王时,风流名声已经从遥远的封地传回了长安,大明宫中多少宫嫔女官曾对他另眼相看自荐枕席,且好评如潮,一试再试者多矣。彼时骊珠还小,旁观万紫千红热闹争春,并不明所以。而正当韶华的琴熏却不喜欢李隆基过于自负甚至幼稚的表现,在他御极之前,曾多次与他当面龃龉。然而踩着李隆基夸赞李林甫的相貌?惠妃毫不怯阵,只觉得琴熏魔障了,她微微颔首,雍容美艳的面孔在日光下闪烁。“啧啧,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琴熏翻了个妩媚的白眼,红着脸咬住下唇依依挪到方才李林甫坐过的绣墩上,双臂圈住自己,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惠妃,讪讪道,“他拥立寿王有功,往后你可不能怠慢了他。”惠妃笑的岔气。“五姐姐啊五姐姐,饶你自诩风月场上无敌手,竟也有这般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