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桐凑过来比较一番。“奴婢不懂这个。不过王爷人品气度摆着,字如其人,站那儿就是一把出鞘刀,多好看。二娘处处顾虑规矩,束手束脚,字自然也别扭。”杜若听到‘出鞘刀’三个字,眼前亮出一柄寒光闪闪、刃口锋利的快刀,确实符合李玙神采,不由得神迷意动,遂烦躁地撂下毛笔骂。“小蹄子,在这府里也学坏了,长了本事了,会拍王爷马屁了。”海桐正要回话,忽见铃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八个青衣小婢,都扎着双环,发髻上绑了青色缎带,高矮胖瘦差不多,连皮色也是一气儿的白腻顺滑,瞧上去真清爽宜人。几个人进了屋,都不抬头,先整整齐齐跪了一地。铃兰躬身道,“张孺人说,这一向王爷都歇在乐水居,恐服侍人手不够,特点了几个伶俐的来。”杜若略一迟疑,海桐已笑起来。“孺人好周到。咱们这儿就杜娘子一个人,已有十来个宫女了。哪儿还缺人手?再添些,后头罩房都不够住了。”领头的抬起脸,堆着一团笑,语气却颇坚持。“杜娘子是王爷心坎儿上的人,金尊玉贵,磕了碰了可怎么好。再说,就算杜娘子使不着,王爷身边不能短了人。奴婢们都是崔长史在宫闱局精挑细选的,不是粗笨人。”她忽然间抬出长史来,杜若心里转了几个念头。那人又道,“杜娘子是新人,赶上嫡子出生,王府各处乱糟糟的,王妃顾不上教导。殊不知,各王府使唤的宫女内侍,本就是内侍省的人,归长史调度。咱们崔长史,是从前邓国夫人在宫里用惯了的老人儿,在圣人面前都有些脸面的。因邓国夫人不放心嫡亲宝贝外孙女儿婚后受委屈,特向圣人请了恩典,指了崔公公做长史。这份尊贵,各王府里都没有的。”来头夸得这样大,自然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杜若忙道,“妾年轻眼皮子浅,竟不懂这里头有这番讲究,幸好孺人点了这位姐姐过来。如今有姐姐日常提点着,妾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怠慢了谁,自己还不知道。孺人的好意妾感激不尽。铃兰,你好生安顿几位姐姐的饭食住处,莫要在妾这里受了委屈。”几人得了抬举,昂着头便出去了。杜若正要说话,蕉叶又转进来,两只眼睛探照灯似得看着杜若。“才来的几个都说在宫里有七品的衔儿,咱们院子独铃兰是个六品,她们便是‘一人之下’了。这吃食、铺位,倒是不好安排呢。”铃兰瞥了她一眼,正色道,“奴婢掌管院子,本就是替杜娘子打点琐碎事。如今娘子才点了香写字,你啰嗦这些个干什么。”蕉叶哼了声,“你是替杜娘子打点琐事,奴婢却是替王妃打点府里琐事。”铃兰气的连瞥了她好几眼,拖长音调。“通府里谁不知道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将来要做管家奶奶的。自打来了这院子,有事无事,总能饶出几句话来。既如此,劳烦王妃伸伸手,把奴婢调回仁山殿去呀。”两人原本回着话,都是毕恭毕敬对着杜若,这时候顾不得了,各侧了半边身子,当面锣对面鼓,眼看就要敲起来。杜若忙清了清嗓子,举帕子抹着唇,羞涩的笑了笑。“府里人多,妾这里,也未必长久。王妃与孺人看重,妾一一领受。”她又特向蕉叶道,“府里毕竟不是宫里,哪能样样随了宫里规矩?两位姐姐才是妾的左膀右臂。前几日长生送了端午节的赏赐来,还等着两位姐姐分派。”海桐便从妆台底下搬出一只镶金乌木嵌金虎头匣子,里头一封一封封好赏人的金银瓜子塞得满满当当。她往铃兰与蕉叶手上各塞了两封,自己取了两封揣着。蕉叶见自己的分例与铃兰、海桐比肩,十分满意,接了银子在手,脸上喜滋滋的,便不再啰嗦,礼罢退了出去。铃兰颇不受用,眼瞅着蕉叶出去了,两步赶上近前,苦口婆心劝道,“王爷贴补金银,原是为娘子日常花用,怎能花在那蹄子身上。”杜若端了茶碗慢条斯理吃了两口,方才淡声道,“王爷谋划深远,给银子本就算定要花在哪处的。难为铃兰姐姐,陪妾应付这些麻烦。”作者有话要说:小小一座乐水居,也有好几派人马捏清溪深不测,二她一径客气,?铃兰这才觉出杜若不仅有脾气,还有些心机,左右一思量,?已是恍然大悟,忙蹲身下去低声回话。“王爷放奴婢在这儿,本是为了照看杜娘子。如今反要杜娘子照看奴婢,实在该打。”杜若脸上笑得和煦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