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将幕篱随手甩在一旁,拔下长钗挑了挑香灰。“原来若儿喜欢熏香,真是个风雅人儿,我就不爱。”海桐机灵,顺手抹了梳妆台上玫瑰膏子揣在怀里,自去灶间烧水做茶饮,留她俩说话。杨玉站起来打开北面长窗,瞧无人走近,方问。“若儿可定了去处?”杜若摇摇头。杨玉嘴角一弯。“若儿对我不尽不实。也是,我寒门冒籍,与世家女天差地别。这样唐突上门,难怪若儿不信。”杜若想起自家的尴尬处境,轻轻摇了摇头,笑盈盈看着她,柔声道。“阿玉无需自贬身价。当今天下,世族旁支,与寒门冒籍,又有多大分别。不过是沾上几分皇恩,就换几样金银,只顾眼前罢了。”这番话说的极透彻,杨玉倒怔了怔,点头笑道,“我果然不曾看错你。”她顿了顿,望着窗外杜家菜园欣欣向荣的春日绿意,面上泛起得色。“不瞒你,寿王李瑁已允诺立我为正妃,只是王府水深,我有意与妹妹共同进退。”她言辞痛快,满带提携之意,却惊得杜若陡然打翻了心里那杆秤,滴滴溜溜不知道什么碎了一地。杨玉奇道。“嗯?你竟不愿意?”杜若张了张嘴,摁住砰砰乱跳的心,强自镇定半晌方道,“阿玉竟肯让寿王再娶侧室?”杨玉一愣,登时笑的前仰后合。“欸,你听岔了!我做什么找这样不痛快?他自然也不敢。不过以若儿的容色,必是十六王宅中人,这个内眷做定了。”说了半天,原来并不是杨玉向寿王推荐了自己。杜若轻轻嗳气,嗔怪地瞪她,便笑着摇头。“恭喜阿玉,妹妹还在苦等结果呢。”杨玉上下打量她。杜若家常模样与郯王府那日不同,通身未戴珠玉金银,只在头上双环绑了孔雀蓝丝带,身上穿着鹅黄色对襟圆领小衫,银色长裙束至胸乳部位,丁香色飘带打了绦子。小小人儿直如街上卖的泥娃娃,天真柔顺,独一双宝光闪烁的大眼睛显出几分妩媚。杨玉微微眯了眼。杜若这张脸,浓妆时丰艳明丽,摄人心魄,淡妆时温婉宜人,静谧悠远,可这都不是最要命的。她久在男人堆里打滚,知道皮相之美不过一时,真正叫人爱不释手的永远是性情。“没有着落你肯静静坐在家里?我瞧妹妹不是这样随波逐流的人物呢。”杜若挑了挑眉,她喜欢杨玉直爽,也有心与她联手,便不肯隐瞒。“阿耶想是催促过王郎官,可是没半点音信,如今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这样啊——”杨玉眼光一溜,捉狭地摇了摇手,笑道,“王洛卿机关算尽,也比不得惠妃娘娘一根指头,你阿耶这个山头可是拜偏了。”杜若神色怔忪,杨玉知道她还不明白其中缘由,掩嘴笑。“此中龌龊事由也多,都不与你相干。你只要知道,在皇子们跟前,他弄得这些花招都算不得数就是了。”杜若早有此猜测,听她揭破,只觉言词投机,说起来十分痛快。“若儿容色见识皆不及阿玉,若得幸,大约可为忠王妾侍。”“忠王?”杨玉暗暗诧异,美目流转间已问出声,“可是王妃牵的线?”杜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她果然是与人私下定约,杨玉眼风闪动,戏谑地瞄了杜若一眼,看得她面孔发烫。还是个雏儿呢,这算什么,便七情上面起来。杨玉安慰道,“王妃宽厚,又有了身孕,想来不至于为难你。”她细细想了一回,嬉笑道,“人皆说忠王受先皇后王氏拖累,在圣人面前少些脸面。寿王年幼,忠王无宠,都是远离纷争的闲散王爷。咱俩的归宿都算不差。不过我白提醒你一句,名分一节可大可小,他若是爱你到了极处,离了你一时三刻也活不下去,品级家世乃至子嗣后事,样样都会替你虑到极处,那你只管稳坐钓鱼台。倘若,他本就是可有可无一时宠溺,你最好还是趁热打铁,要些好处在手里。譬如忠王府里,听闻内宠最多,今日这个明日那个,没有品级傍身,往后有你的苦果子吃。”杜若涨红了脸不答话,心里疑惑,杨玉出身低微,为何提起皇室秘辛如拨弄掌中棋子,很是耳聪目明的样子。杨玉何等聪明,立时道,“那日驸马家女郎说的话,若儿想是嫌污了耳朵,听过就忘呢。”杜若越发诧异。杨子佩曾说,杨玉的叔父教养了七八个美貌女子,言下之意——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到这里就结束了,主题是三女待选,如今杨玉胜券在握,杜若尚在两可之间,而子佩一脚踏空不知道前路如何,明天第三卷,谢谢各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