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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第1页）

话说曹操虽然渡过了渭河，但马超、韩遂他们并没有失去斗志而就此懈怠，更没有就此放弃。韩遂道：“今天曹操渡过了渭河，其袭击我们后方的意图是十分明显的，应赶快进攻，不能让他建造出牢固的营寨。如果延迟了时间，他建成了坚固的营寨，就很难剿除了。”

马超年轻些，在韩遂面前都是以“侄”自称的。他说：“依侄愚见，不如坚持据守住北岸，使彼军不能渡河，乃为上策。”

韩遂道：“贤侄就此地守住营寨，我引军沿着河岸跟操军作战，怎么样？”

马超道：“不如令庞德将军为先锋，跟叔父一同前往吧。”韩遂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四更天造饭，五更天集合队伍。不一会儿，五万大军便集合完毕。韩遂与庞德担任总指挥，直向渭南开进。

先锋队伍中有士兵章奋和章进弟兄两个，年轻，英武帅气，精力旺盛，气概过人，立功心切，不畏天地，简直像有能吞并天地的能耐似的。他们一边在马背上颠簸前进，一边观望着前方及两旁的动静，始终没有敢像观光旅行那样放松心情随性回忆或放飞梦想。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心中似乎生出一两分的无聊赖，心意也有些茫茫然的了。但庞德将军便没有半点要让大家休息一下的意思，于是众人便继续前进着。

忽然，走在最先头的将士们发现了远远的前方有人活动的迹象。再一看，是曹军，分布在大道两旁，似乎已经发现了西凉军，正在不紧不慢地撤退。这时庞德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如果追击得迟缓了，那就会眼睁睁地看着曹军逃掉。于是他当先率领一千余名铁甲的骑兵，——当然包括章奋和章进弟兄两个，——率先快速突击而进。喊声震天，火速前进，形成了压倒性的强大攻势。但只一会儿，喊杀之声却发生了变异似的，而代之成了马嘶人叫的惨烈之声。章奋和章进等好多军士战马的踩踏之处，一下子陷进到地下数尺到丈余的深坑。不幸中较为走运的是庞德将军，他和战马掉入深坑之后，坑中的竹箭、铁镞竟没有戳中他，并且在坍塌的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坡，于是他振奋精神，从马背上一跃便跳出了深坑，而这时的他才发现战马好像因为后腿受伤而没能跃上来。其他掉入深坑的将士们几乎没有一个像庞德将军如此幸运的。章奋掉入深坑后，战马的颈部被箭镞刺中，他本人被箭头穿破了肚子。他惨叫了几声后便不再叫喊了，大约很快就死去了。章进掉入深坑后，马肚子被刺中，而他本人被箭镞戳穿了肩膀，鲜血直涌。他也是在惨叫了几声之后停止惨叫的，只是绝望无力地看着冲过来的曹兵用长枪向坑中猛刺，或向坑内受伤的西凉兵射箭。一名曹兵一箭射在章进的脸上，章进“啊”的一声并没有了气息。

跳出深坑的庞德将军挥刀砍死了冲杀过来的几名曹兵，徒步奔跑着砍出了一条道路，去救援被围在垓心的韩遂。庞德挥刀奔跑的时候，正遇着曹仁的部将曹永。曹永似有几分胆怯似的，勉强挥刀来战，被庞德一刀砍中了腰部，跌落马下。

章奋和章进之魂脱离开他们的躯体，向深坑的上方飞升了几丈，然后飘移向渭河北岸的山野之中，最后跌落在一处山凹中。几天之后，他俩的灵魂才渐渐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们把自己陷入深坑受伤直至死亡的情形又回顾了一遍。“忘乎所以，麻痹大意啊，”章奋魂道，“庞德将军也糊涂，曹军明明分开在道路的两侧撤退，这中间部分不是明白的有陷阱吗？他竟不提醒大家一声，以至于我们跌进其中，搭上了性命。”

章进魂：“你以为他是神？他也不过就是力气大、刀法枪法好而已。他不也是个刚直汉子只顾朝前冲吗？他不是在我们之先掉下去的吗？”

章奋魂：“唉！简直是天意！有天神老祖宗保佑他。他掉下去了竟没有受伤，而竟跃了上去。”

章进魂：“我们也是糊涂，立功心切，我们如果走在后面几丈远，死劲儿勒住缰绳，也许就掉不下去了。”

章奋魂：“现在肠子悔断了又有什么用呢？又不好回头重来一次了。好男儿战死疆场也就不必再遗憾了，只是……”

章进魂：“只是什么呢？”

章奋魂：“还要我再说吗？只是我们不能为父母亲大人尽孝了，成了不孝之子了。还有……”

章进魂：“还有什么呢？”

章奋魂：“还要我多说吗？我们这一死，使得兰兰和朵朵都成了望门寡了。”

章奋魂这一提，章进魂也想起来了。原来，章奋章进弟兄两个在小时候就跟同乡的一户人家的两个女孩兰兰和朵朵订婚了。姐妹两个嫁给弟兄两个，从人情伦理方面说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后人之后人也许感到稀奇的是，很小的孩子就订婚，未免有些滑稽和可笑。但在当时，却是一点点都不奇怪的。还有的人家指腹为婚的呢。风俗习惯的更改，是需要时间的。

哥哥一提到“兰兰和朵朵要成为望门寡”的事，弟弟章进一下子就愣住了。两人一时都没了话。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哥哥开口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吧。我们托梦给父母，就说我们都想开了，不要耽误兰兰和朵朵一辈子，让她们遇到可心的人，就嫁出去好了。”

章进：“对，哥哥说得对。我也是想得开的。”

……却说曹仁的部将曹永战死后，曹仁很是伤心，祭奠，厚葬。按家谱族谱的排列，曹永实际上就是曹仁的族弟。他们一向也是以弟兄相待的。曹永喝酒赌博惹事儿，曹仁表面痛骂责罚，然而事后总是暗中抚慰，又是赐酒肉赐银子的。而所做的这一切，外姓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尤其是一些外姓的偏裨之将，对曹永的死，不但没有产生多深的伤感，反而内心的角落里还暗暗滋生了丝丝缕缕的快意。有的说：他——指曹永——本来就没有什么鸟本事，而是凭哥哥捧上去的，他哪里配得上他的级别和薪水！还有的说：他人品赌品都很差，早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唉唉，所有这些议论，也许都是爱恨、感情亲疏使然，当然也是人性使然。

话说西凉军在与操军混战的过程中，除了陷入坑中而死的将士之外，另还有将佐程银、张横及大量的士兵伤亡。马超与韩遂等商量道：“如果时间拖久了，曹操在渭河北岸筑成坚固的营寨，我们就更难击退他们了。……不如在今天夜里率领轻骑袭击他的野营。”

韩遂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恐怕要分前后两部军，好前后彼此的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