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他更清楚,当年的事,他心底清楚,和易老爹有什么关系呢。天子要动手的事,谁能阻止,就连整座红鲤镇千户人家,都无一察觉他的妻被带走。只是他心里的怨啊,恨啊,无处倾泻,他奈何不得当今那位。他殷家百口还在京城,他的妹妹还在皇宫。那时的他抱着尚在襁褓的殷呖呖,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百了,随殷呖呖娘亲去了,可殷呖呖还那么小。然后易老爹揪着他,从未有的大力气,“你要恨就跟我吧,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是我,都是我的错。”他就真的恨了易老爹,恨了他这么多年。可这些年里,有时候他想着殷呖呖都这么大了,他能放心去找她娘亲了,心里第一个想到的能托付的人,还是易老爹。殷老爹看向殷呖呖,“闺女会不会怨爹很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娘,最后还要……”还要将怨气撒在多年的友人身上,苟活于世。“爹……”殷呖呖的声音微微抖着,“我不怨你,我怎么会怨你。”她想爹一定很爱娘。殷老爹眼眶酸涩,“闺女啊,你也千万不要怨你姑姑,当年她也尽力了。”殷呖呖出生后,皇帝原想借着殷呖呖来继续左右他,是他的妹妹不惜与皇帝翻脸,将殷呖呖送了出来。后来皇后就亲自披甲上阵了,那一抹红烈的盔甲与今日殷呖呖张扬明艳的劲装重叠。站在千军万马前,一把将四岁的太子塞到皇帝怀里,“你不是处处忌惮吗,我儿子就在你手里,你且记着,我殷家儿女,从不叛国,从不逆君!”“我也不怨姑姑。”殷呖呖喉咙有些发哽。所有的错都是坐在高位的那人一手造成的,为什么痛苦要让他们来承担。她想,那人会有报应的。殷老爹不知该说什么,点了点头,接着头低着,大手抬了抬,抹了抹眼睛,屋里一阵沉默。待殷老爹缓过劲,他看自家闺女。那张小脸心思重重,情绪也很低沉。他的大掌在腿上搓了搓,先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而后清咳了一声,“闺女啊,爹还有个事要跟你说。”“嗯?”殷呖呖抬头看向自家老爹,她的鼻尖儿稍稍有些红。“那个……”殷老爹犹豫了一下,“爹将你许给易家了。”“??!!”殷呖呖瞬间呆住。在床帘里躲着的易鹤安也僵住,万万没想到,自家媳妇儿知道这事会是在这么个情况下。这他的猫儿能接受得了?!就是缓解情绪也不能用这档子事缓解啊!他还想着徐徐渐进呢!“爹,你开玩笑的吧?”殷呖呖被吓得呼吸都凌乱了。“你还记得那一万两赎金吗?”殷老爹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殷呖呖耳边盘旋。“那就是易家的聘礼。”易家的聘礼……聘礼……殷呖呖猛地一拍桌子,“爹!你再说一遍?!”殷老爹看着自家闺女那种闷闷之色尽褪,此刻生龙活虎地能杀人,他满意地点头。“爹,刚说什么了吗?”他摸了摸脸庞的络腮胡,长叹气,拍了拍殷呖呖的肩膀。“爹什么也没说啊,闺女你一定是幻听了,就跟你说不要熬夜,好好休息,非不听,赶紧休息去,赶紧的。”殷呖呖:“……”论装傻充愣,谁能比得过她老爹?易鹤安:“……”说都说了,倒是把话说完再走啊!何着一会儿得让他来解释?!搁在平时,他都没敢告诉她这档事。今天一晚上给殷呖呖那么多刺激,鬼知道她现在还正不正常,一会儿出人命怎么办?!殷老爹可管不了那么多,说走就走,殷呖呖站在紧闭的门前,吸了好几口气。说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喜欢易鹤安吗?毫无疑问,是喜欢的。但是,要提到成亲,她可是想也没想过。躺在床榻上的易鹤安迟迟没有等到殷呖呖来揪他,心里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已经趋于平静了。他思忖着该怎么和她说清楚这件事情。“唰”的一声,床帘被撩开。他的衣襟被人用力地提起来,毫无防备,愕然地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殷呖呖。“易鹤安,”她揪着他的手加大了力气,“是不是你做的?”“??”他做什么了?“是不是你故意的拿赎金的事讹我家?”“!!”易鹤安有点懵,这委实是冤枉他,那是他娘做的事。而且,就是他想做,也得能预料山匪啊?他咬牙,“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趁火打劫的人?”“那不然是姨做的?”殷呖呖反问。“……”好吧,对比一下他和娘在殷呖呖心里的地位,的确像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