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的水平不应该看不出来。不过也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于是他还是颇有耐心地把细节处都标出来了。他有心让撒了谎的脸皮薄小朋友长点教训,于是把电脑显示屏推开了一点,让许迟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带着促狭笑意的表情。余暮撑着下巴,带着不常有的笑,弯着眼睛对许迟说:“要说对不起,叫哥哥怎么样?这个我更爱听。”许迟噎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紧,不知道为什么连脸上都泛起了一点红。余暮心想训练室的温度有这么高吗?只有许迟自己知道他有多心虚,他其实是打完刚刚那把游戏后抬头看见余暮专注的样子,发现不论哪个部位都格外好看。而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欣赏,只能借着看屏幕的机会偷偷瞟两眼。他不想让余暮知道自己有点卑劣的暗恋,那应该会给人添很多麻烦,而且一个不好,以后可能连队友都做不成。虽然余暮笨笨的。有时候许迟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明显了,可那个人又一点看不出来。但是欺骗余暮,总归是让许迟觉得不好意思的。余暮看见许迟一副很难开口的模样,连眼睫都紧张地颤抖了起来,有几分坐立不安,甚至微微低头不敢看自己。叫哥哥……这么过分吗?余暮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习俗,就在他准备叫停的时候,许迟小声开口了。“对不起……哥哥。”少年的声音很轻,甚至盖不过被余暮滑到最小的游戏环境音,但在一片低声吟唱的背景音乐中,余暮还是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许迟紧张到有点发颤的称呼。他撑住脸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恶趣味爆发,带着笑意开口“再叫一遍,小迟。”余暮唇角微弯,一副“看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的模样。许迟眼角抽了抽,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战略性地转移了话题,和余暮说:“你的行李应该被放在房间了,我带你再去认一下吧。”完全没有意识到余暮在基地住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个房间是人不知道的这件事。余暮……余暮当然是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他们抛下一脸,“我好像被秀到了,但是我不敢说,所以你们真的是正主吗”表情的eno,转身向楼上房间走去。给余暮安排房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怕他跟许迟打起来,特地把他们俩的房间隔出了十万八千里。余暮没表示出对这个安排有什么意见,只是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检查整整齐齐摆在门后的箱子有什么纰漏。房间内通风和阳光都挺好,飘窗上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余暮也没关门赶人,安安静静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行李。许迟半靠在门上垂眼看他,一时之间,竟也没有直接离开。这个场面太眼熟了,眼熟得许迟想叹气。当年余暮把许迟带回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许迟跑出来身上都没有行李,余暮先拿了自己准备的一些干净的日用品帮他摆好,顺便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很耐心,很温柔,很像个家。要是时间永远能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曾经拿冠军的时候,飙升的肾上腺素让许迟觉得,人的一生果然还是要留住这样的时刻才有意义。
后来他发现有时候午夜梦回,能让自己惊醒的永远都是那些不起眼的时光。原来许迟自始至终想留住的,不是万人欢呼的金色雨,也不是静悄悄溜走的时光。是曾经的余暮。可是时过境迁,许迟告诉自己,应该放下了。余暮没有解释,好像就当那件事情没发生过。这样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好像那些芥蒂全部都被隐藏起来,并不耽误前进的步伐。许迟真的挺羡慕他的,因为他没办法忘记。他还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就在他又有些如鲠在喉,准备眼不见心为净地离开的时候,从余暮箱子里叮当一下掉出来了一枚小小的奖章。说起来也很奇怪,余暮有大大小小奖杯无数,属于个人的放在家里他都懒得擦,属于集体的他也没有一点留恋地全扔在了基地。这件事许迟知道,那天晚上去余暮家里的时候,奖杯陈列柜上都落满了灰。让他非常,非常生气。是,余暮永远都不在乎,因为他足够有天赋,足够有自信,所以别人渴求一生的东西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他随时都可以来,但又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包括许迟一直不敢触碰的感情,他也可以随随便便就挑明。许迟本应该指责他,怨恨他。但现在,从余暮箱子里掉出来的那个奖章,甚至都不是纯金的。那只是普通的一场周常规赛里,随意镀着金的,制作最简单的周最佳vp奖章而已。余暮怎么可能会把这样的奖章放在眼里,还带在身上?可是许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上前走了两步,在余暮非常淡定地准备把那枚奖章放进抽屉深处的时候,狠狠卡住了他的手腕。余暮腕骨上的那颗小痣被他碾过,带起一片漂亮的红。许迟突然觉得那枚奖章像仓皇中被打破的又尖锐又耀眼的镜子,让人没办法直视。他喉咙发紧,声音紧张到发颤,就如同很多年前他不见很久了……你知道在哪里吗?”真心话余暮停顿了片刻,很冷静地反手牵住许迟的手腕,然后轻轻拉开。他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一句慵懒又喑哑的呢喃。“原来是你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其实这块奖章,一直都被他放在房间的抽屉里,058收东西的时候大概是觉得很重要,所以才特意塞进来。为什么要一直留着一个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奖章,其实余暮自己也觉得奇怪。对他来说任何事的过程都没那么重要,他只看重结果。可就算过程不重要,自己仍然还记得那句张扬的,骄傲的——“有请下一个天才射手。”许迟才是能站在他身边的天才射手。掌心的冰凉从肌骨传来,许迟半跪在地上,身体挡住从阳台投下的一寸寸光线。他没有听余暮的辩解,只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个是我第一次拿vp的奖励……你现在还留着,是为什么?”面前的少年脆弱又执拗的目光直直望进余暮的眼底,像一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