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整个人埋在绒绒的斗篷里,呼着白气,眉眼尽是笑意:“你跑得还挺快。”“既然你说是宗……咳,是方鸿轩囚了你,我怕晚一步就跑不出来了。”迟鹤亭不放心地给他系紧斗篷,又裹了条貂皮围巾,摸摸尚在发烫的脸颊,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居然被一个见面不到半个时辰的人几句话就哄得迷三道五,不惜叛宗也要带他逃出来。亏了。雪山上的风冷得直往骨头缝里钻,迟某人稍稍清醒了些,回头瞧了瞧顾渺,却又觉得不怎么后悔。大概是真疯了吧。离开雪山,迟鹤亭寻了个偏僻的村子把人安顿下来,在顾渺的指点下找齐了六种毒物,熬成汤药给他治眼睛。治好了的眼睛重新变得熠熠起来,像天上散落的星子,尽收在那盈着笑意的眼底。好似一颗蒙尘的明珠拭去了灰。迟鹤亭瞧着欢喜,顿顿亲自下厨,山珍野味像不要钱似的往顾渺跟前堆,不过一个月工夫,愣是将下巴瘦得尖尖的一个人养圆润起来。顾渺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蹲在旁边看他剥橘子,乖巧等吃。迟鹤亭喂了他一瓣,忽然道:“我记得,你说你卖身给我了。”顾美人神色一僵。他早把那场“色诱”给抛在脑后了。顾渺飞快眨了眨眼睛,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却被某人拽得一歪,直接跌进怀里,汤婆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水泡破裂的轻响。迟鹤亭定定地瞧着他,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乱了,终是低下头,一点点凑近,生涩却又无比温柔地吻住了他。唇齿纠缠,泛着淡淡的橘子味的酸甜。顾渺睫毛轻颤,被亲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沉溺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喉间时不时溢出一两声愉悦的轻哼。该死。顾美人挣扎两下,试图保持住一丝清醒,迟鹤亭似乎察觉了什么,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俯身压上去,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加深了这个吻。柔软触感席卷着酥麻快意,顾渺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水润乌黑的眸子迅速迷离起来,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下……真把自己赔进去了。算了。反正这个黑巫也不错。……两人不知怎么从地上拥吻到了床上,情难自已,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迟鹤亭却突兀地停住动作,放开了他。顾渺偏过头,微微喘息着,许久,低哑道:“怎么,不想跟我做快活事?”“我怕弄疼你。”“这种事,哪有不疼的?”顾渺笑了笑,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往下一拽,虽眼角泛红,媚意流转,语气却是不善,“你是不是嫌我?”迟鹤亭抿唇,不知说什么好,闷闷道:“做得小心些,应该是不疼的。今夜没有准备东西,我怕……”“你今晚若是找借口逃了,以后休想再碰我。”“……我不逃。”迟鹤亭叹息一声,须臾,又俯身吻住了他,“我会很小心的。”过往种种,皆成云烟。迟鹤亭趴在床沿上吐得昏天黑地,呕到什么也呕不出来后,死死咬住被角,肝肠寸断地哭嚎起来,像一头绝望的困兽。那个村子……后来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熊熊火光映出方鸿轩森冷的神情,身边围绕着的是七堂堂主和所有天阶黑巫。于是,自己又把顾渺弄丢了。炼魂殿。迟鹤亭身披黑袍,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幽幽地盯着这格局布置与玄鸟斋别无二致的囚笼。前日他悲痛过度呕血昏迷过去,一醒来便要求搬离偏殿。方鸿轩本想让他再休养些时日,却拗不过他,无奈还是带人先来了炼魂殿瞧瞧。“本座怕你住不惯,便照着烧掉的玄鸟斋建了个一样的。你伤势未愈,不急着炼制摧魂水煞,先住上一阵再说。”方鸿轩神色动作没有半点破绽,一心一意扮演个温雅体贴的好宗主,仿佛强行抹消掉记忆的不是他,“如有什么缺了,尽管说便是。”“谢过宗主。”炼魂殿里的东西不多,进门后便一览无遗。迟鹤亭扫了两眼,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失望之色。他不清楚这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顾渺又在何处,但五年的记忆不是短短几个月,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鸿轩纵有心销毁,也难免会有遗漏之物。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直接烧了玄鸟斋,将所有的痕迹付之一炬,重新造了个府邸给他。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连张旧凳子都没有。不要脸。“不知宗主说的摧魂水煞为何物?”迟鹤亭很快便转向了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是突破口的线索,淡淡道,“我受伤太重,脑子不清醒,很多东西都忘了,恐会误了宗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