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看她是十二月中旬,那时两人分开不过一个月。他抵达波士顿已经很晚了,晚上九点多才看见她。她坐在图书馆里,左手边堆叠着两本厚厚的书,目不转睛看着电脑,细白的手指灵活敲击键盘,十分专注且认真,
十点半,她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跟林嘉月去吃夜宵,食物热气腾腾,氤氲的面容模糊,隐约可见笑意。
十一点半,她回宿舍,他在下面站了片刻准备离开,又看见她裹着件黑色外套,急匆匆跑出去。他保持着距离,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她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坐在长椅上,曲膝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天空还在飘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沾了她一脑袋,她却若无所觉。
贺连洲下意识想上前替她拂掉雪花,他往前迈了一步,现林嘉月走到祝夏身边,自然坐下来。
他陡然清醒,攥紧了拳头。
皮肉牵扯,右手掌心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鲜红的血液滴落,砸在地上,染红了一片片雪花。而他面不改色,仿佛不觉疼痛。
腕表的时间由23:59转至oo:oo。他遥遥看着她,羽睫落了雪,也算是过了一个生日。
公务繁忙,去看她的时间不多。
像是第一年秋天,他到她学校时,她还在上课。
贺连洲衣着低调,戴着顶鸭舌帽,远远望着祝夏和同学探讨课题。那些男生目不转睛盯着她,恨不得把眼睛长她身上,又在她抬眼回看时红了耳朵。
下课,祝夏收拾东西,把书籍抱在怀里,走出教室。他慢慢跟在她身后。行走在街上时,秋风吹拂,漫天的枫叶飘下来。
祝夏驻足观赏,仰头望着满天飞舞的枫叶,仿佛摁了静止键,纹丝不动。
她在看枫叶,他在看她。
身后不远处,有外国人骑着越野自行车蛮横地冲过来,那度即便刹车也会撞到她。
贺连洲拾起地上的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向车链子,自行车猛然一卡,那人登时失去平衡,哎哟几声摔在地上。
祝夏弯腰捡了一片枫叶,夹进课本里做标本,对于后面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
祝夏伸手搂住贺连洲的脖子,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瞳,轻声问:“我要是没来港城,你是不是打算履行承诺,一辈子都不出现在我面前?”
“当然不。”
她回到京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主动见他。
唯一始料未及的是,她待他不薄,提前出现了。
祝夏突然想起自己到港城那天,也下了一场雨。
林嘉月和李柏泽到国际机场接她,雨天路堵,她摇下车窗,不经意往远处一瞥,看见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车窗搭着一截手腕。那手完美漂亮,指骨修长,肤色冷白……
祝夏刚在心里赞叹好看,下一秒,瞟见了瑕疵——手掌横布狰狞疤痕。
她的心脏霎时一抽,隐隐生痛。
还记起,她带他回太平山贺家老宅吃饭那天,所有人都在场,他很明确地说,结婚是他们决定好的另一个阶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打算。他说话的当时和之后,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为难她……他应该提前跟他家里人打过预防针。因为他知道,她没考虑过养育自己的孩子。
“贺连洲。”祝夏搂着男人的脖子,将他身子勾下来,她侧了下脸,面颊贴着他温热的脸,“我喜欢霁字。”
“嗯?”
“霁,雨止也。”祝夏轻声说,“男孩女孩都可以取这个名字。”
迈巴赫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碾过路面的水坑,“哗啦”一声响。
穿过港岛薄雾。
所有的分离都随着大雨被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