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她才迟缓的感到了一丝名为欣喜的情绪,那样的欢喜,仿佛是在寸早不生的荒土上洒了一把种子,而那种子随着时间的沉淀,终是绽出了向阳而生的花朵。公孙琰似乎恢复了些力气,他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抹去蔺惘然眼角未落的余泪,“原来阿微是真的…不哭了…我没事了……”可蔺惘然并没有因为这柔声的安慰便回过神来,她依旧呆呆的坐在床榻边,泪水决堤般的落下,怎么也止不住。公孙琰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不厌其烦的为她拭去落下的泪水,“别难过了……你方才坐在地上,哭的那般伤心,我也是能感觉到的……哭的我都跟着难受了……所以别哭了,别难过了……好不好”他哄孩子的似的一声声重复,声音微弱沙哑却又格外动人,叫蔺惘然舍不得漏听半个音。他柔和的说了许多,因着身体的虚弱,所以声音有些微喘。待到床榻边流着泪的姑娘终于止住了泪水,他才动了动唇角。这笑意有些古怪,带着欢愉和淡淡的期许,让人很是难懂。公孙琰轻轻眨了眨眼睛,用混着笑意的气音柔声道,“这样说可能不和规矩……但阿微你能不能起来些许久未见了,我想……我想亲亲你……”他这话音一出,让整个屋子的人都不由一愣。那暖黄色衣衫的男子反应最快,轻“哼”了几声,便不由分说的推着微帝出了屋子,嚷嚷着要去煎药。而蔺惘然也是露出了一瞬的怔愣,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公孙琰的眼睛,一动不动。当他想开口说句别的话圆圆气氛时,青衫的姑娘竟是缓缓站起了身子。她纤长的指骨压在床榻上,微微俯身,漂亮的眼中闪着淡淡的光,格外认真的看着公孙琰。两人微热的吐息在极近的距离之中交缠,显出了些缱绻的意味。而蔺惘然则始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这个距离,眼睫微闪,认真的扫过公孙琰淡色的眼眸,高挺的鼻骨,微凹的脸颊,和苍白的双唇。她就这么看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几乎虔诚的将唇瓣贴上公孙琰微眨的眼睛,落下了轻柔的一吻。这一吻似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蔺惘然几乎脱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颈之中,双臂穿过他的腰际环着他。因为公孙琰气息依旧有些虚弱,所以她不敢太过用力,只能虚虚的环着,而这份脆弱的克制让她的肩背不住的发颤。公孙琰无声的感知着肩颈处的湿润,吃力的抬起手臂轻轻拍着蔺惘然的肩背。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低下头,在蔺惘然的额角落下了轻柔的吻,一遍又一遍,抚去她心底的压抑已久的委屈与脆弱。雨后的山间透着一股干净的清冽气息,这份干净透彻,使林间万物得以再次欣欣向荣,蓬勃生长。彩虹穿过层层乌云,拨开云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七色的光彩,美不胜收。等暖黄衣衫的男子端着药碗,同微帝一块儿回来的时候,蔺惘然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她无言的坐在床榻一角,静静地看着重新踏入屋内的男子和微帝。这时,她才发现,这暖黄衣衫的男子眉目凌厉,看着十分年轻,可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生出些无端的敬畏来。她后知后觉的弯了弯腰,行了一个江湖礼,“凤凰……神君”闻言,那传说中的凤凰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完全无视了站在一边的微帝,端着药碗就送到了公孙琰面前。他半句话也没说,端着碗就往公孙琰嘴里塞,那动作实在是称不上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师傅。那向来油嘴滑舌的慕二王爷,像只被揪了尾巴的狐狸,只能由着师傅捏着自己下巴,猛吞那苦涩至极的药碗。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神明心满意足的喂完了药,随手把药碗一放,很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一个个都不省心……你娘是,你也是!”他这话中的责备意味很是明显,这才让蔺惘然从这张年轻的面孔中觉出些时间沉淀下来的东西。她有些出神的搅着自己的手心,脑海里不断浮现四年前的那一幕,从公孙琰坠崖再到赵锋把他带走。那曾经被她束之于记忆高阁的过去,被她一遍遍的回想。那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终于拨开层层迷雾,显现出来。为什么公孙琰没死为什么赵锋那么巧在悬崖下为什么他能未卜先知的带着一口棺材为什么这四年里始终没有人告诉她,公孙琰还活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看了眼靠在床榻上的青年,他唇角还留着点棕黑的药液,眉头深深皱着,好像被这药苦的不轻,淡色的眼瞳中是散不开的嫌弃。她望着这人生动的表情,带着淡淡光彩的眼瞳,微微勾动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