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琰有些疲累的抬了抬眼皮,对上那双清澈至极的漂亮眼瞳。蔺惘然真的长大了,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凌厉至极的长剑,随时便可出鞘,劈开所有的阴霾。那个曾经说不出话,冲动却又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深埋进了他的记忆。除了这双依旧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刻寒冰包裹下的柔软心脏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他从来都没有保护过她,以后也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了。想到这儿,他只觉得将死的冰冷寒意被一点点驱散,心中亦是涌出些许的暖意。他看着眼前转动长剑的姑娘,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唇角。他本是想安抚下眼前的姑娘,让她放心。只是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青衣姑娘眼瞳微颤,眼眶更是慢慢发红,就这么怔怔的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公孙琰。她周身凌厉的寒气在一瞬散开,似是终被肩上的千金重担压垮了一般。她一瞬跪在公孙琰面前,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狼狈的脸颊。蔺惘然缓缓抬起手臂,颤抖的指尖似是想轻触一下那人苍白的脸颊。可最终冰凉的指尖未触及那人的肌肤,而是在毫厘之间缓缓收回手心,将那外溢的情绪和恐惧重新封回自己铸起的高墙之中。她猛的拉起公孙琰,让他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右手翻动,草木凌厉一剑,转出尖利的冰刃隔开围上来的兵士。同时天空之中盘旋的巨龙怒吼一声俯冲而下,狭长的龙尾瞬间打散聚集起来的兵士,龙爪握住邢台上的二人,呼啸而起!同时,黑衣的暗卫从四周杀入,阻隔那些兵士的追捕。而那高台上的薛石则是在兵士的护送之下,仓惶的躲进安全之地。可谁都没看到,他那狰狞的面色之下,竟是未有半点恐惧。薛石在兵士的簇拥之下缓缓往前走,他无声的拾起胸前的铁哨,吹出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哨音。黄泉两隔凄厉的寒风,宛若一把尖刀,割在人的面颊之上,只留下微微的刺痛。青色的巨龙在天幕之中不断前行,终于看见远处那座拢在烟雾之中的高山。蔺惘然搂着公孙琰,浑身都在不住颤抖。那人虚弱的气息被这狂风打散,就像是即将燃尽的烛火,虚弱的无声跳动。她有些麻木的搂着那人的身子,沙哑的声音被凄厉的狂风吃去,留不下半丝踪迹。可谁都知道,她一声声喊的都是他的名字,好像这麻木的声音能让他的气息回拢,重新变回那个不正经的风流公子一般。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气息微弱的人竟是轻轻动了动指尖。公孙琰好像是累到了极致,浑身的力气与生气只够他驱动这冰凉的指尖。那纤长的指尖轻轻覆上蔺惘然的手腕,指尖轻颤,悄无声息的将寒意顺着蔺惘然的手腕,一点点传进她的心口。他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了,干涩的喉咙彻底被封缄。只能凭着这微颤的指尖一点点描摹他想诉说的话语。将死之人,靠在自己藏在心底的姑娘身上,本该留下些什么柔软的情话,再不济也该是些安慰的话语。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他,总喜欢把那冰凉的生死摆在他们之间,让他不得不顾及,让他难以放下。事有蹊跷,必有埋伏。冰凉的八个字从手腕上传来,把蔺惘然一瞬钉在原地。她无端的生出些愤恨,那种叫嚣着的愤怒几乎让她忍不住把公孙琰一把推开。更是将她那颗坚强冷硬的心撕的四分五裂,她想骂,想喊,想问凭什么他都要死了,想的还是这些阴谋算计,想问他什么时候能真的想想他自己!可她骂不出口、问不出口,她只能握紧手中的草木剑,卸下心中的愤怒,将自己的大脑撕成两半,用那名为理智的一半强撑起那即将崩塌的重担。蔺惘然:“小烟,我觉得事情不对,太容易了。”可她话音刚落,虚空之中便传来一声呼啸。一头相貌丑陋的凶兽直直撞了过来,秦烟来不及反应,直接从云层之中跌落而下,万般紧急之下她只能仓惶的用龙爪握住两人。龙身巨大,一瞬砸在山壁之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崩裂的山石随着巨龙一齐滚下,直接落在了一处峭壁之上。秦烟蜷着身子扭动了几下,方才冲撞的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令她的步子有些踉跄。下一秒,龙啸之声划破天际,青蓝色的巨龙向前猛冲,同方才的凶兽扭打在了一起。蔺惘然有些艰难的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方才掉落的碎石划破了她的额角,刺目的鲜血蜿蜒而下,糊上了她的一边眼睛。她胡乱抹了把脸,小心翼翼的把旁边的公孙琰扶起,压在身侧。秦烟同那凶兽纠缠不休,可那密林之中竟是无声无息的钻出了许多的黑影。蔺惘然糊开眼前的血迹,才将将瞧清了眼前的景象。只见一只又一只怪异的妖兽从密林中走出,长着人脸四眼的颙、貌似雕鹰头上生角的蛊雕、虎状牛尾的彘、状羊九尾四耳目生于背脊的猼訑。各个都是双目赤红,皆是受力蚀心珠的影响。这些妖兽可不是寻常妖类,那可都是记载在古经之上的妖兽,年岁久远,不轻易现世,一旦出现必将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