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少爷。”陈瘦石一巴掌甩过去,小八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几乎跌倒。随即跪直身子,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大少爷,请!”陈瘦石甩袖站起来,也没开院门,随小八从屋顶飞了出去,直到父亲书房。小八道:“主子,大少爷来了。”陈敬亭一眼看见他脸上的指印,挥手命他退去,怒视长子:“你迁怒于小八?”“是,父亲不也迁怒于杨榛么?”陈瘦石道。陈敬亭猛地一拍桌子:“畜生,跪下!”陈瘦石双膝跪倒,不卑不亢。陈敬亭气得几乎一口老血吐出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儿子:“畜生,为父方才警告过你,谁知你不仅不听,还变本加厉,你是打定主意要违抗为父的命令了么?”陈瘦石抬头看着父亲:“爹生气,是因为孩儿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么?”陈敬亭犀利的目光盯着他,脸也逼近:“你承认了?”“是,爹让孩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且敢于面对。”陈瘦石道,“谢谢爹。”陈敬亭猛地举起手掌,想狠狠扇在那张倔傲的脸上,可是呆了半晌,又垂下来:“若非你明日要去见驾,为父早就教训你了。”“谢谢爹顾及孩儿的面子。”陈瘦石的面容并无半点松动,“只是孩儿心意已决。”“你心意已决?好,好,你告诉为父,你作何打算?”“娶杨榛。”“你说什么?”“明媒正娶,让他做孩儿的妻。”“胡说!他一个男子,又是一名奴才,你,你堂堂小公爷,居然想娶他为妻?”“是,而且孩儿心里只喜欢他一个,所以,也不会纳妾。”陈敬亭忍无可忍,一个窝心脚将儿子踹倒在地:“畜生!逆子!”解下玉带,没头没脑地往陈瘦石身上抽。他的脸已气得铁青了。双双见陈瘦石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任由父亲抽打。陈敬亭抽了十几下,见儿子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甚至没有一点反应,他就像打在一块石头上一般,他忽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捂住胸口,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里。手中的玉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陈瘦石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父亲。父亲像一下子老了几岁,腰背都垮了下去,白天的威严荡然无存。他甚至看到父亲眼里有隐隐的泪光。他心里一疼,跪起身来,膝行过去,捡起那根玉带,双手托起:“爹,您的玉带。”陈敬亭清醒过来,盯着儿子问:“杨榛有什么好?他哪点蛊惑了你?”这下还真把陈瘦石问住了,他愣了半晌,道:“孩儿也说不出,可就是喜欢他。”“你与他到了何种地步?离开京城这些日子,你是否已召他侍寝?”陈敬亭的口气,简直像在审讯儿子。陈瘦石有些迷茫,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说厚积薄发么?那份情藏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像埋在地底的泉水,一旦被挖掘出来,便喷涌而出。“没有,爹。孩儿初到长洲,忙于接手各种事务,哪有闲暇顾及其它?杨榛他只是尽职地做孩儿的侍从与衙里捕快,他没有逾越。至于侍寝,孩儿还不曾……况且,孩儿是要娶他当正妻的,他并非嫔妾,何来侍寝一说?”陈敬亭握在椅子扶手上的十指有些痉挛,脸上的肌肉已经绷得像弓一样紧了,咬着牙沉声道:“你是小公爷,是要继承为父爵位的,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妄为,你想丢尽我与你娘的脸?你想成为全京城的笑话?”陈瘦石抬头,平静地道:“孩儿可以不要爵位,这爵位,就给二弟吧。”陈敬亭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响彻书房,在夜里听来惊心动魄。陈瘦石被打得身子一晃,手里托着的玉带也几乎滑落在地。他耳畔嗡嗡直响,半边脸都麻木了,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爹,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他磕下头去,“但孩儿所说,句句真心。请爹息怒,保重身体,早些休息吧。明日等孩儿见完陛下,回来任爹责罚。”陈敬亭无力地挥手:“滚!”陈瘦石起身,将玉带放到桌上,转身离开。陈敬亭闭上眼睛,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了下来。陈瘦石飞掠回劲院,看见杨榛屋里仍有烛光,心想,他莫不是疼得睡不着?想进去看看,又担心他看见自己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掌印,知道自己挨打会心疼,便隔着门说了句:“榛儿,快睡吧。”杨榛趴在那儿,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陈瘦石的点点滴滴,这个人就像麻醉剂,竟让他忘了身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