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起秦、燕两国的最新动向,桓温对陈操之的奇谋拍案叫绝,大笑道:“陈操之,吾之子房也,有其一人,胜过十万雄兵!”桓温振奋至极,绕案踱步,思谋大计:“氐秦期待燕国内乱,觊觎燕国河南之地,自不会南下攻掠荆襄,桓豁、谢玄、周楚诸人就可以一心应对司马勋的叛乱,司马勋暴虐,民众不归心,不具备割据蜀地的能力,待平定了司马勋,那时厉兵秣马准备花叶静美风雨凭凌太和元年五月十四日,孝皇后庾氏葬于敬平陵,至此,庾皇后百日治丧结束。而此时,关于陆纳之女陆葳蕤要进宫为皇后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若是这将入宫的是另一位南人士族女郎,则远不会有这般轰动的效应,无他,只因为三年来陆葳蕤与陈操之的苦恋尽人皆知,而现在,这场江左最受议论的恋情将到尽头——市井小民对此持看热闹的心态,这都是皇室与世家大族之间的事,与他们无关,虽然他们比较同情陈操之,但也仅此而已,这个陈操之还甘冒风险出使茹毛饮血的氐胡国,为皇帝如此卖命实在不值得;以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为首的南渡士族则表示反对,从晋武帝至今,皇后一族就没有来自南方的,虽然现在偏安江左,但若让吴郡陆氏成为了皇亲国戚,那将动摇他们这些南渡士族在权力中枢的统治地位。只是王述、王彪之这些南渡士族首领认定桓温更不愿意看到皇帝与三吴陆氏联姻,这等事且让桓温处置去,他们则处身事外,让桓氏与南人士族争斗,岂不是鹬蚌相争的上策!所以尚书令王述、尚书仆射兼领吏部尚书的王彪之都只是在私下非议此事,而没有在朝堂上对皇帝司马奕和陆氏家族施加压力,这等于是无形中纵容了此事;而以顾、陆、朱、张、虞、魏、孔、贺为首的江东士族,出于提升南人的地位,当然是愿意看到陆氏成为帝后国戚一族的,虽然其中的顾氏、张氏、虞氏、孔氏出于对陈操之的私谊,觉得陆始趁陈操之出使氐秦而急着送陆葳蕤入宫,这等行径实在有失门阀体面,但毕竟这是陆氏家族的事,他们没有理由反对,只是缄默而已——陆禽每日将探听到的朝野士庶在葳蕤进宫之事上的反应向其父陆始禀报,陆始很是满意,觉得远没有事先料想的阻力重重,现在最大的阻碍是陆纳,陆纳明确反对葳蕤入宫,但陆始有把握说服这个三弟,他已经派人去吴郡把几个族中长辈请到建康来,轮番说教,不由陆纳不屈服,至于说葳蕤,婚事当然由父辈决定,哪里由得了她和陈操之胡来!陆禽已通过侍臣相龙、计好、朱灵宝试探过皇帝司马奕的心意,司马奕今年才二十二岁,当然不甘心做这傀儡皇帝。虽然当年是王导这些南渡士族扶立起了东晋皇室,但若桓温势大、第三次北伐建功,这些南渡士族觉得抗衡桓温弊大于利,他们绝对是会倒向桓温的,这是家族利益决定的,改朝换代,世家依然是世家,所以说王谢大族不能成为司马奕的倚靠,而若能得到长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三吴门阀的支持,又有袁真、庾希拥兵牵制桓温,那么桓温就不敢肆无忌惮觊觎皇位宝器——司马奕年轻气盛,是很想重振皇权、作出一番作为的,但把持朝政大权的叔祖琅琊王司马昱却不支持他,就在孝皇后庾氏归葬敬平陵后的第三日,司马昱入台城太极殿西堂拜见皇帝司马奕,说及建康朝野关于陆氏女入宫的传闻,司马昱苦口婆心道:“陛下,本朝向无立南人女子为后之例,王谢大族也不会同意,而陆氏女入宫若只是为一嫔妃,陆氏又不甘心。难免怨尤,更不必说此女与太子洗马陈操之的恋情天下知闻,陛下与臣下争一女子,岂不为人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