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星诚听了道:“郡王当真如此想吗?本官觉得,还是查一查的好,到皇上跟前,本官也更好回话——”延平郡王忙道:“当真,当真,宪台还是去查别的途径,说不定另有收获。”于星诚见他态度坚决,这才点了头,道:“郡王说的也有道理,如此,本官再想想。天这样晚了,我就不打搅了,请郡王早些安歇。”延平郡王亲自下床把他送出去,路上又敲两句边鼓,让他不用想了,赶紧把上这种奏章的念头彻底打消掉。于星诚不置可否,在他不放心的目光中领着人走了。“镇海,依你之见,蜀王可有贼喊捉贼的可能?”回到房里后,于星诚一边脱衣服,一边问方寒霄。延平郡王那个反应正经还挺可疑的,一副很怕被查到些什么的模样,不过方寒霄摇了摇头,写:他如行此招,与其陷害韩王,不如陷害潞王。韩王本来就是弱势的那个,以亲儿子为筹码不打压更强劲的对手潞王,去折腾本来几乎都不算入局的韩王?从情理上说不通。于星诚见了赞同:“此言有理。那么,是潞王了?”如果动手的是潞王,那他是一次搞两个,杀蜀王子嫁祸韩王,撇开那把他们都没放在心上的长枪不算,从受益人上来说,潞王所得好处最多,他的嫌疑也就最大。方寒霄想了想,仍旧摇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喉咙。从五年前算起,这里面的受害人不单有韩王蜀王两系,还掺了一个他。凶徒里有阉侍,那么这伙人作为刀头舔血游窜江湖以杀人为业的杀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只可能是出自某方势力的私自蓄养。这方势力如果是潞王,为何会受方伯爷的收买,截杀于他。隆昌侯与潞王早有勾结,乘方伯爷买凶将计就计,以谋取总兵官要职?理由不够充分,五年之前,皇帝尚算得壮年,那时候朝廷内外虽然着急,还是愿意给他时间,也没想到他真的能一棵苗都养不出来。而潞王如果有这样的深谋远虑,那么应该不会在隆昌侯上位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推到台前,造出一个树大招风的局面,这与他的谋略为人不符。再来,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如果隆昌侯隐于幕后,曾合谋潞王暗算过他,那么他返京以后,绝不会有机会一直靠近岑永春,隆昌侯不可能不对他加以警惕,不会任由岑永春来找他,还总给他发帖子,邀他进入隆昌侯府。至于说岑永春扮猪吃老虎的可能,那是不存在,确实有人大智如愚,但岑永春不是,他那点可怜的心眼乃至于不够他造作,从里而外非常明确,就两个字:浅薄。这不是说潞王一点嫌疑都没有了,只是,嫌疑有,疑问也有。蜀王同理,也许他就是剑走偏锋,就是要先把韩王搞到彻底出局,不能翻身呢?方寒霄心中其实另有一点影绰不成型的猜想,但连他自己也觉荒诞,且全无理由,便没有对于星诚提起来。两人聊了几句,于星诚沉吟着道:“镇海,我恐怕这里,是很难再查出什么来了。”一来,时隔太久,二来,事涉阉侍,以于星诚的权限,他就算知道哪些人可疑,也不够格直接去查了,非得再请旨不可。不过就以现有成绩,到皇帝面前交差也很看得过了,至于后续事宜,听凭圣裁便是。方寒霄的感觉也是如此,当下两人也不说了,凑合安歇不提。转到隔日,一早上,蒋知府来说话。于星诚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气,之前都没腾出功夫跟他算账,这下尸也验了,再见他来,居然还不知反省认错,说出两句话来不尴不尬,还试图跟他套近乎的意思,当下气得喝道:“蒋明堂,你做的好事!如今还要掩藏吗?!”从使君到蒋大人到直呼其名,蒋知府这地位是哐哐掉了三级。早上阳光晴好,于星诚睡过半夜,精神养了些回来,昂然立在台阶之上,朝阳洒遍他全身,凛凛官威显露无疑。蒋知府原就有些怕他,经过昨晚,更加意识到于星诚跟他不是一路人,乃是他最怕见的那种清正之官,再看方寒霄立在他旁边,又是个形影不离,两人这么联袂出来,于星诚对他态度如此之差,很难说是不是方寒霄已经发现了什么,告诉了他——他的疑心暗鬼,被于星诚如炬的目光,巍然的正气一逼,便如露珠在这朝阳底下一样,全部无所遁形,再一听他兜头的质问,膝盖不觉就一软:“宪台,我、我招,都是应巡抚他逼的我,下官是迫不得已啊!”于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