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问题绕回了最初洪夫人的打算——必须把他从静德院里更多地拽出来,建立起他与外部的联系,才能从中窥出秘密,取中破绽。跟最初比,其实方寒霄往新房走的脚步勤多了,但是仅仅这样不够,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恰恰正反应了方寒霄对自身的戒备,他要没鬼,自己认下来的新娘子,看着也不讨厌她,用笔还能和她聊一会儿,没事还去抢人家的书看,都这样了,却就是从不留在新房过夜,为什么?方伯爷和洪夫人越商量,越觉得其中有异。那么这也许就是最大的突破口。方伯爷亲自上阵,去请方寒霄喝酒,说是为了解开他们叔侄间的一些误会,好好谈一谈。当着方老伯爷的面邀的,方老伯爷不好劝,但目光殷殷地看着方寒霄。他重病过一场后,更希望家中能和睦了,他如今对于方寒霄无条件的偏袒,一面是真的心疼他,一面也是希望能借此抹平去些他心中的不平,让过去的,就过去罢。方寒霄顿了片刻,点头同意了。方老伯爷很高兴,方伯爷更高兴,当晚就把酒席安排上了。对于这个至今摸不透的侄儿,方伯爷已经放弃蒙哄他了,没用。他因此不惮于直接流露出一点就是想灌醉方寒霄好试探他的意思,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方寒霄无所谓他试不试探,反正他不会醉,就基本上没怎么推拒,算是给了方伯爷面子,到走的时候,他眼角发红,表情松散,看上去似乎是带了四五分酒意了。方伯爷怕他半途跌跤,特意派了个下人把他送回了静德院。至此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又过大概小半个时辰,新房来了人。这个时候夜已经算深了,方寒霄简单冲洗过,已经上床睡觉了。石楠跑来,把门敲得咚咚响,一脸的眼泪横飞:“大、大爷——”方寒霄披着单衣出来,睡眼惺忪地皱着眉,站在台阶上双手环胸,等她的下文。夏夜里,他身上只有一层衣服,草草披着,小半边结实的胸膛都直接裸在外面,石楠忽然撞见,吓了一跳,忙半转过身去,也冷静一点下来了,抹着眼泪道:“大爷,我们房里有蛇,吓吓吓死人了!”她边说边抖,看上去快要吓吐了,“盘在床底下,大奶奶晚上渴,要水喝,我去倒水,从我脚边游过去的——呕!”她真的干呕起来。她也是个姑娘家,近距离遭遇到爬虫类,是真的崩溃,边哭边喘气道:“大爷,求你派个人去帮我们抓一下吧,新房里人人都吓傻了,想出来,可是怕院子里更不安全,现在也不知道那蛇上哪里去了——呜呜。”帮她开门的小厮奇道:“我们府里会有蛇?不过现在这个时气,嗯——可能真有,那就是打扫巡夜的偷懒了。”平江伯府这种门第,当然会有专人负责清理这些蛇虫鼠蚁,能让溜到主子房里去,那就是下人不得力。小厮分析完,见石楠哭得惨,还安慰了她一句:“没事,家蛇一般没毒。”石楠哭道:“没毒也吓死人呀!大爷——”她想求方寒霄又不好转头,方寒霄皱了皱眉,他没有马上应声,是想进去换件衣服,不过看石楠这个丫头都哭成这样,莹月那个胆小的还不知道怎么样,他就把衣襟随意笼紧了点,趿拉着鞋子,大步下了台阶,在夜风中往外走去。石楠忙跟上去。小厮见石楠哭得都快抽抽了,怕她路上倒下,犹豫一下,也悄悄跟她旁边了。石楠没拒绝,还感激地看他一眼,她觉得多个男人去安全感又多了点。小厮本来没怎样,被她一看,胸脯不觉就挺了挺,安慰她:“真没事,不用大爷出马,我都能把抓了弄死。”石楠道:“嗯。”一行三人连跑带走地往新房去。远远地,就见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再走近几步,夜色静谧中,已经能听见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响着。方寒霄的脚步再加快了一点,衣袂带风,大步近前进去。然后他:……只见新房里像开了个演武场,丫头们手里拿着拂灰的掸子晾衣服的竹竿条凳等等奇怪物件,一边啊啊惊叫一边往床底等各个阴暗角落胡乱去捅。莹月居然也没空手,她还特别为人瞩目,高坐在书案上,手里拿着把扫帚,抖抖抖地往书案下面胡扫。她虽然抖得厉害,从一个侧着的背影都能看出她的恐惧,但也扫得特别专注,直到方寒霄脚步不停地大步来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把扫帚拿走,她愣了一下,才发现了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