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摇摇头道:“这谷底下都不见蛇族好些年了,只有我们锦皮鼠一族,要是真有蛇,小的和这些孩儿们的日子,还能过得安稳么?”
那碧衣男子顿了顿,道:“……当真没见过?”
二大爷摇头如拨浪鼓:“没见过。”
碧衣男子望了望周边密林,却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他并未注意到先前沈忆寒与云燃休息的那个洞穴的洞口,反将目光幽暗的密林中来回扫视逡巡了几圈。
沈忆寒感觉到他的目光经过自己这个方向,虽然知道妖族灵识不比人修那般厉害,即便在黑夜里也可将周围视若白昼,但还是手心微微出汗,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听闻鸟类在黑暗中的视力也并不差,即便没有灵识,这么近的距离,也未必不会被察觉端倪——
越担心什么,越是发生什么,那碧衣男子望着这个方向,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直转来转去的目光忽然定住了,脚下略微一迈,朝这头走了一步。
他足下恰好踩中一截枯枝,当即发出“啪嚓”一声。
也是在此刻,沈忆寒忽然感觉到原本缠在他身上的黑龙无声无息的渐渐变大,黑龙顺着他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把他整个人都围在中间。
碧衣男子将目光从脚底抬起,重新望向这个方向,但这次注视了片刻后,却不曾再朝这边走进,收回了目光,对几只灰鼠道:“好,若是你们这些时日,看到什么从前没见过的可疑的妖,务必告诉本座。”
二大爷点头如捣蒜,道:“那肯定,那肯定的。”
碧衣男子不再多言,只一拂袖,又变回了那只青翅巨鸟,张开双翼朝谷顶振翅而飞,就此离开,形影匆匆,似乎还要忙着去别处查问。
足足过了半天,沈忆寒才听到那头狗蛋小心翼翼道:“走……走了么?”
二大爷道:“走了,你们出来吧。”
沈忆寒犹豫了片刻,才带着又再度缩小龙身,盘回了他颈窝上的黑龙从林中出去,道:“方才……那是谁?”
二大爷道:“那是青雀,他们这族只剩下他一个了,所以现在投靠在狮族手下做事,他一直是知道我们一族在谷底的,但是也没把这事告诉别的妖,他可能看着有点吓人,其实心肠不坏……”
话音未落,头顶却传来几个脆生生的少年声音:“你们骗青雀!你们骗青雀!”
沈忆寒一愣,抬头一看,却见树枝上停歇着几只尾羽颇长的小鸟,每一只都是羽翼如锦、五色十光,十分漂亮——
想必这就是先前二大爷提起,栖息在山谷中树冠上的彩灵雀一族了。
二大爷呵呵笑了一声,道:“那又怎么了,你们要去告状么?”
沈忆寒见二大爷分毫不慌张,果然他此话一出,那几只彩灵雀又七一嘴八一嘴的道:“不告状!不告状!骗得好!骗得好!青雀,大笨蛋!大笨蛋!”
后来沈忆寒与云燃在谷中落脚,才从二大爷口中得知,这姑妄山中的妖族不下千百支,即便同为鸟类鸟兽,青雀脾性孤傲、又不爱和鸟族亲近,反而心甘情愿投入狮族麾下,因此在整个姑妄山中都很不受同类待见,二大爷这才不担心彩灵雀一族将沈忆寒云燃藏在谷底的消息透露给青雀。
沈忆寒听了这回答,意外之余,又有些好笑——
妖族和魔族、人族都不同,若说人修有自己的一套道德准绳,魔族行事全凭本能驱使,妖族则是万事由心。
比起上古时择人而噬的魔族,大多数妖族比起魔族少一分暴虐凶残,却多一点随性,沈忆寒这千年来所接触的妖族不多,但从芳姑姑身上,却也不难看出来,妖族行事没有人修的条条框框,全凭心情好恶,这点倒是隐与他的性情不谋而合。
沈忆寒与云燃就此在谷中落脚,他心知无论是留在姑妄山、还是不拖累阿燃的离开此地,都务必得尽快恢复修为。
好在这谷底灵气浓郁充沛,若在白河以南、拨云城下,如此洞府为人发现,必然叫南边的人修们争得打破头,在这白河以北的姑妄山脉中,却好似并不稀奇一般——
这倒是和从前沈忆寒一贯听闻的北域是不毛之地的说法不太相同。
若洞神宫等魔修宗派,也是在这样的洞天福地之中修行,那也无怪这千年来他们实力大涨,忽然就让云烨有了对抗玄门诸派的底气了。
沈忆寒放平心境,即便无法运转真元,仍是按照当初年少时还未引气入体、虚想灵流的方式,引导体内气息按照桃源心经的周天游走——
阿燃大乘期的雷劫,他也一起经历了,按理说雷劫是各人的因果,修士们最是忌惮沾染他人的因果,自然也绝不可能替人渡劫,但如今他不仅以区区化神后期的修为帮阿燃渡了劫,竟还好端端活了下来,这已经可说是福大命大。
如此情况境遇,即便经脉俱损、丹田就此废去,丢了一身修为,似乎也不奇怪。
但沈忆寒就是能感觉到,甚至可以笃定,他的真元、灵力并未从体内消失,只是暂时沉睡了而已。
他虽一时不得其法,不能将它们唤醒,但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
连沈宗主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这数日以来试图恢复修为,虽然看似平静,但心中却已诞生了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
“争”的意念。
一连数日,沈忆寒在洞中打坐、吐纳、修行,黑龙便在旁边安静的陪着他。
每每醒来,他便总是发觉,黑龙不是变小了缠在他颈上,就是蜷缩在他膝弯、或挂在他手臂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