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天魂上天路,地魂入地府。运气这东西杳杳冥冥的,跟缘分一样半点不由人。有的天生有荣华,有的天生是骡马,无论其他人再怎么捧你都没用。好比你从小到大的身边人总说你能黄袍加身,然后长大了拉黄包车是一个道理。莫闻山的运气就很好。至少幼年这段期间是真不错。出生那年,赶上了第二次大烟战争,洋鬼子从广州沿着海岸线打到津门,再加上洪朝反清,战事糜烂,民不聊生,虽然没打到关外,可毕竟离京畿地域不算太远,同样受到极大波及。,多地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实在司空见惯,而刚刚降生的莫闻山被父母遗弃在灌木丛里,等着自生自灭。万幸有个云游的老道士救了他,这老道士道号云松,倒不是啥高人,顶多会些艺术罢了,行走世间悬壶济世,哪能眼睁睁看着个婴孩暴尸荒野?遂抱着莫闻山返回门派太一道,它也并非大门大派,只是个道门的分支之一,创立于宋金年代,曾经算辉煌过,但后来渐渐式微,弟子愈发凋零。许多道门式微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并入大派求生存,有的是传承断绝后辈庸庸碌碌。而最大的原因,是当时朝廷对道门明扶暗贬的刻意打压,这里就不细说了,有兴趣的可自行了解。这跟莫闻山倒没多大关系,不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饿不死有衣穿,还能学点小本事,日子算过得去。当莫闻山以为能在乱世中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时候,某天晌午,他的命运彻底改变。或许是被救一命消耗掉了大部分福报,亦或说是运气太好。总之,那天晌午他下山买过冬被褥时,在乡镇角落里碰到了一名乞丐。无法来形容那乞丐的凄惨。手筋脚筋尽数被挑断,手指脚趾全部被剁掉,连鼻子、双目、双耳都消失不见,裸露的皮肤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地方,连长辫子都磨的稀烂,他趴在地上如蛆虫般,对着想来抢泔食的野狗龇牙咧嘴。即便如此,莫闻山也没觉得有啥。那年头别说是人了,连国都没啥尊严,苟延残喘罢。随即莫闻山想将自己没舍得吃的早饭送给乞丐。可当他踏入小巷子里的刹那,便顿时止住了脚步。只见那老乞丐微微仰头,两条恶狗突然像是被啥东西击中一样,脖颈爆出血花,直接倒地暴毙。“当时的震撼,至今难以忘却,我像是着了魔般走到老乞丐的身前,他虽双目尽失,可他的眼眶是那样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本质宿源,他又笑了,嘴里没有一颗牙,我那时即便阅历甚少,也能看出他遭受过惨无人道的酷刑。”“他说,小子,大白膜都拿来了还不递到嘴边?千好万好,也赶不上白面馒头好。”莫闻山语气平静,诉说着尘封多年的隐秘往事。可哥仨无不紧张的额头见汗,他们明白接下来一定会有了不得的大事。“我将馒头放到他嘴边,他却大笑不已,说人世间太过可笑,遥想自己妙手空空盗遍至宝,世间何等饕餮没品尝过,临了却为他人施舍的馒头心泛触动,可笑至极。”“妙手空空我不清楚是啥,但听意思老乞丐以前应该是个大盗,不管啥年头,当贼都没啥好下场,更何况那个年月,只是老乞丐过于凄惨,我很想问他咋变成这样的,可老乞丐说他盗亦有道,向来恩怨分明,如此苟延残喘是因大仇未报,所以要将今生偷到最珍贵的至宝赠给我,报达恩情。”“说实话,我真没咋信,赠他馒头是想给自己积点福报,再加上好奇老乞丐用啥办法弄死的野狗,至于至宝啥的真无所谓,奈何我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世间险恶,想着白来的好处有啥不能要的?实在不行找到失主还回去不就得了,然后我就问老乞丐是啥东西,他说,是刚才弄死野狗的办法,再加上比那更厉害的东西。”从对话中不难听出,莫闻山虽有善心,可并不是傻傻老好人,有好处就拿,剩下的事之后再说。老乞丐咧嘴一笑,说宝贝都在脑子里,承载它的东西已经被毁去了,否则早就被贪婪之人宰了喂狗。想要?每天亥时一个人来巷子里即可。那时莫闻山才十岁出头,一听是妙法高招,自是心思神往,满口答应。当莫闻山第九次来到巷子时,老乞丐面色极为平静,说自己执念已消,未来大仇必将得报。莫闻山回答自己不愿与人纷争,学了本事也只是想有自保之力,安安分分在道观里生活。可老乞丐却笑若癫狂,在喜悦中死去。“他奶奶个熊!老乞丐也忒歹毒了吧!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给师父您挖坑!”赵三元拍案而起,虽然不知从老乞丐那里学到的是啥,可看他的下场就知道,未来那帮歹人一定会找上师父,到时候还真算给老乞丐报仇,亦或是师父落得老乞丐那般下场。,!莫闻山轻笑道:“只可惜我全然没当回事,将老乞丐葬了后沾沾自喜,回山上后还问师父,三皇派的祖庭在哪,我得了三皇传承后用不用去一趟拜山门。”!!!等会!!!赵三元猛然看向师父,心惊肉跳。自己可一直以为三皇传承是一代传一代,正儿八经的道统传承,即便门派早已凋零,可三皇中人只是隐入市井罢了。合着三皇传承是这么来的?传承于一个乞丐?“不对啊师父!您都说了老乞丐以前是个大道,他怎么可能学的会”话音越来越小,赵三元突然想起一事。老乞丐弄死野狗的办法,跟师父那夜对付祁四海的术法特别相似。莫闻山感慨万千,“他算不得学会,只是略通皮毛,当年他无意从某个摸金团伙手里偷到一份羊皮卷轴,因上边写的东西玄之又玄便想将它出售换点金银,岂料消息一出,江湖哗然,无数玄门高手发了疯似的寻找,而老乞丐也算油滑,得闻事情脱离掌控后为了保命,提前记住羊皮卷的所有内容,再将其毁掉。”“当被抓到时,各方势力的高人还算客气,待其如座上宾,但老乞丐深知说出内情必然是个死,所以丝毫不松口,哪怕连续数百天遭受最残忍的酷刑都没有松口,咬死说卷轴卖给了皇室宗亲,奈何各方势力并未放弃,他们主动放掉了老乞丐并派人暗中盯梢,只是连续四十多年,老乞丐都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渐渐不再理会。”“在此期间,他早已将羊皮卷轴的内容倒背如流,即便资质甚低,可在仇恨的滋养下,多年以来还是让他摸索出了几分关窍,另辟蹊径以身为剑,能打出小威力的三皇剑,也就是那夜我凌空祭出的气剑,至于劾召万神,那实在不是他能悟出来的妙法。”三皇剑?原来那招叫三皇剑!赵三元等人记忆十分深刻,的的确确是世所罕见的奇招妙法,不怪多方势力竞相争夺,更不要说劾召万神了。三皇派传承要么彻底消失,要么必是怀璧之罪,古往今来这个圈里的人有多疯狂,赵三元还是明白的。超然的力量会带来超然的地位,超然的地位带来超然的危险,大多数人不会选择收手,而是会继续获得更多超然的力量抵消危险,循此往复,直到彻底灭亡。莫闻山继续述说着他的故事。“师父知晓我获得了何等危险之物后,当即急火攻心吐血三升,他用最后一口气命人将观里大半的香火钱给了我,并将我逐出师门,自此两不相干,随即辞世羽化。”“下山以后,我一直在思考师父为啥将我逐出师门,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师父怪我瞧不起自家本事,反而偷偷在外面学艺,我漫无目的流浪着,也就是在那时遇到了下山历练的弘光,因性情相投,心想着不行就去当和尚吧,便随他一同前往五台山,刚到地方时,弘光的师父问我为何被逐出师门,我想不清原因,就把经过如实告之,结果你们也能预料得到,五台山没有收我,却也从未对他人透露关于我的一切。”“逐渐的莪有点想明白了,关键出自三皇传承这件事,那我不说总行了吧?我远离北方总行了吧?”颠沛流离,无家可归。意外的收获虽让莫闻山变得比以前更强大,可自此以后,就像老乞丐预料的那般,早晚会被世间所不容。莫闻山南下后,拜入阁皂宗,这个宗门已式微多年,没比太一道好哪去,日子倒也过的清净,莫闻山恪守本分,从不做出格之事,潜心修行,也没对外人提起过有关三皇传承的任何东西。相安无事了两年。那段时期,洪朝虽被清廷和西方势力联合绞杀,但余波尚存,长江中下游的乱匪贼盗数不胜数。饿急眼了连当官的都敢销户,更何况是个小门小派,功德箱是重点照顾对象。那夜,数百乱匪冲入阁皂宗山门,见东西就抢,甚至连神像的镀铜都要刮得干干净净,谁敢拦就杀谁,乱成一锅粥。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阁皂宗本就弟子不多,即便有些玄门术法,又哪里抵挡得了这么多乱匪冲击,逃都来不及。混乱中,莫闻山为了保护师兄师弟们,被迫使出三皇剑,将几个带头的匪首当场打成重伤。效果显着,乱匪们以为山门里的道士藏了火枪,都吓得四下逃窜,危机解除。但,莫闻山的危机才刚刚开始。阁皂宗虽势力小,可不代表时任掌门的灵胤真人没有眼力。事后他立刻带莫闻山进入内殿,询问那气剑术法从何而来,是否与传说中三皇派有关。莫闻山心中感激收留之恩,如实回答了。灵胤真人大喜过望,魔怔般念叨着门派中兴指日可待,并当即收莫闻山为嫡传弟子,承诺以后必将成为宗门之主。到这里,莫闻山其实没有太多抗拒的心理,想着给就给吧,本来就不是自己该得的东西。,!坏就坏在,灵胤真人太过激动也太过亢奋,他生怕莫闻山逃走,当夜命所有弟子觉都别睡,全部对莫闻山严加看管,敢逃跑就打断他双腿。“师父”康木昂语气都有些颤抖,他设身处地的想都知道滋味有多不好受。为了师门被迫出手,却又被师门所背叛。相比之下,当初将莫闻山逐出院墙的云松道长,心性是多么的弥足珍贵。莫闻山自嘲笑了笑,“说来倒有意思,本是天罗地网,可下边有个感激我救命之恩的师兄,他不忍心看我被囚禁,偷偷放我离去下山。”“弟子比掌门有人情味。”赵三元强制压下心头怒火,若非师父出手吓退匪盗,恐怕宗门都得被平了,那个狗屁灵胤真要够强,他咋没把匪盗打跑?事后想摘桃子,不要个逼脸。仁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虽然有失偏颇,可一些身居高位的人确实没啥人情味,或许格局比较高吧。老康为师父斟满酒杯,“之后咋样了师父,他们没下山追您?”“自然是追了。”莫闻山满饮此杯,呼出浓郁酒气,“我心想这回再跑远点吧,料定灵胤那瘪犊子视三皇传承为囊中之物,不敢声张,之后我辗转随山派、南传天心派、九龙派、神机堂、闾山派、北帝宗、阴山派等,每当感觉灵胤快要接近时,我就撒丫子跑。”“后来逼得他没招了,怕我真的为报名投靠哪个庞然大物,秉承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宗旨,将我的秘密公布于众,呵,当时我在闾山派内,长老看我的眼神都他妈绿油油的,我就知道事情坏了,立马走球子。”人一旦疯了,神仙都挡不住。灵胤明白自家实力弱,真没招跟名门大派抗衡,既如此,倒不如退而求次,用莫闻山来搅动这一潭死水,等相互打起来后再从中渔利!在淮北洪泽湖,少年莫闻山终于被各路高手截住!:()民国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