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亲事说成,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是尽快完婚,对宝玉、宝钗和黛玉都好。可内院之事终究争不过外头局势,贾政随其他官员一道去郭汜营中劝和,全被扣留。婚事就一拖再拖。
如果今日宝钗已成新妇,自然要苦守在家,死等宝玉。难的就是,宝钗还未过门,再要她苦等,不合情理,也白白耽误女儿青春。
设若不等,婚约作废,两家相处尴尬,少不了要避开。回金陵,薛蟠身上的人命官司不知是否过去;不回,又不知何处安身。真是百般为难!
“姨太太!”琥珀掀帘进来,匆匆说道,“姨太太家里头传话过来,说薛大爷回来了!要姨太太和宝姑娘家去呢!”
薛姨妈喜笑颜开,“真的?”
“哪里有假!姨妈家的人领了轿子就等在门外呐!”
薛姨妈拉起宝钗,叮嘱琥珀:“老太太醒来,代我向她说一声。说蟠儿回来,容我去看看他。宝玉这头一有消息,还要烦你们务必送信过来!”
“姨太太说哪里话,都是应当的。”
琥珀送薛姨妈和宝钗出去。薛姨妈忙忙去了王夫人房里留话,和宝钗坐了轿子回家。
薛蟠在家已吃完午饭,酒足饭饱。见母亲和妹妹回家,志得意满上去,跪下磕头:“儿子回来啦!”
薛姨妈笑眯了眼,搀他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子相携入室,宝钗跟在后面。
“妈,儿子这趟出去,可没辜负您的期望!生意嘛,做得还不错!不能跟以前父亲和叔伯在世相比,但也不差!”薛蟠乐呵呵翘脚喝茶。
薛姨妈喜忧参半,见了儿子就像有了靠山,“蟠儿,你是不知道你出去这几个月,家里出了什么事!”
薛蟠一听,也耷拉个脸,“香菱都告诉我了!这么大变故,有甚办法!苦了我妹妹了!宝兄弟还没找到吗?”
“一点消息没有!都三四天了!”薛姨妈说着又要掉泪,“我都不好对你姨妈开口。这要是找不回来……”
薛蟠最是护着妹妹,嚷嚷:“找不回来还能拴死我妹妹不成?又不是我家悔婚!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宝钗冷脸嗔怪:“哥哥这话也太无礼!别再说了!”
薛蟠也是冤枉,耷拉脑袋,委屈得直嘀咕。
薛姨妈安定心神,“蟠儿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清楚外头情况。莺儿,去把薛蝌少爷叫进来,一起说说在外的见闻。都是一家人,总得商量出个主意才是!”
不多时,薛蝌和邢岫烟也进了薛姨妈房间,待两人坐定,薛姨妈开口:“蝌儿,你是个稳重孩子,说说和你堂哥在外所见如何,我们一道定个主意。”
“是,伯母。侄儿与堂哥此番出去,得知徐州有吕布、刘备与曹操征战,南边袁术蠢蠢欲动,故乡金陵也是战火不断。这关中尚可,于是从关中取道,往荆襄做生意。荆州比起他处安定,且与江南一带贸易频繁。”
金陵被袁术、孙策占据,薛姨妈收到家书,早就清楚,加上薛蟠旧案,回金陵的确不是首选,“如此看来,荆襄倒还太平……”
薛蟠应和,“怎地不太平!我在襄阳就听商客说荆州之主刘景升,那是……怎么说来着?哦,招贤纳士,爱民养民!就不爱介入那些猫打死狗,狗打死猫的事!多的是中原人往他老人家那儿去!”
众人紧张数日,被薛蟠这通歪话一逗,都不禁笑出声来。薛姨妈也终于放松一点,“就你百事通!”
薛姨妈心里暗暗有了应对办法,如今只盼着尽早找回宝玉。要是找不回来,一家人迁去荆州避避风头,做做生意,未尝不可。
薛蝌与薛蟠不同,自小入学读书、四方游历,交友颇广。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患病,家中无人理事,才渐渐走了下坡路,耽误了前程。
薛蝌瞧现在两京都乌烟瘴气,尽叫些鸡鸣狗盗之辈把持,委实不是长居之地。陪薛蟠出去跑生意,也是想探查情况,另择他处安身立命。
“伯母不必忧心。日后真有万一,要去荆襄,侄儿在那儿还有几个同窗故交,总不成问题!”
“蝌儿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薛姨妈长舒一口气,“你们颠簸回来,肯定累了!都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