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云看着上面的号码,心就像被扎了好几把刀子,她没忍住,站在狭小的隔间里失声痛哭。五年前,她打过这个电话,所以才变成了今天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梁青云缓了好久,才调整好情绪走出去,她晚上想着在厕所看到的那个小广告就睡不着,焦虑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死。太难受了。梁青云起床,走到破旧的柜子边找到了安眠药,温水送服后才躺了回去。房子几十平米,只够梁青云自己一人住,再多一个人都不行,床边的风扇发出顿顿的咿呀声,但梁青云习惯了,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的睡眠。这晚,梁青云做梦了,梦见了很久之前的事。有个男人牵她的手,亲吻她,抚摸她,贴在她的耳边说浪漫的情话,然而,这并不能让梁青云感到开心。江之舟压下来,带走了一片光线,梁青云眼睛一闭,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男人手里拿着一只针剂。梁青云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甚至知道接下来连续半个月,她都要打这种东西。突然,一叠钱砸在梁青云的脸上,江之舟坐在发沙发上,翘着腿跟她说:“这里有一万块。”梁青云跪在他身边,全身赤裸,只有一张灰色的毯子包裹着她这副脆弱的身体,“不是说一到五万吗?”江之舟一听,就知道梁青云嫌这笔钱少了,他笑了笑,敷衍说:“因为你第一次做这个,所以只能拿到这么多,但是……”江之舟微微俯身,将梁青云抱在怀里蹭了蹭,“你做得越久,能得到的钱就越多,你懂我的意思吗?”梁青云摇摇头,她家里并不缺钱,她做这个,只是因为江之舟说他欠了别人一屁股债,而且只能用这种方式还。这一年,梁青云十九岁,还是个甘愿为爱情冲昏头脑的年纪,再加上她从小被保护得极好,所以根本不觉得江之舟是在骗她。“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啊?”梁青云摸着江之舟的手问:“你不是想要小孩吗?我愿意给你生的。”江之舟快三十岁了,有一次他和梁青云聊天,说自己没爸没妈,很想要一个家庭。“再过几年吧,等你长大了我再娶你。”梁青云不高兴了,她说:“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江之舟说了几句哄人的话,就把梁青云给治住了。之后,梁青云的身体越来越差,人也憔悴了好多,她的学习成绩原本在班上属于中上游的,后来一落千丈掉到了倒数几名去。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程惠比女儿还难过,但念及女儿的身体健康,她没有责怪小孩,甚至在梁青云后悔了想去复读的时候,程惠怕女儿身体出问题,怎么也不肯她去。程惠本来以为孩子是因为压力大才变成这样,于是没去多想。大一的一段时间里,梁青云怎么也联系不上江之舟,她急坏了,连夜收了行李去岳杉区那家不起眼的小酒馆,进了赌场,有位女服务员一面菜色地告诉她:“江之舟出事了,你别来找他了。”至于是出了什么事,服务员怎么也不愿说。后来,梁青云是在新闻上见到江之舟的,他被抓了,原因是走私毒品和拐卖人口,警方在他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两名被囚禁的女孩,那天,他被判了死刑。梁青云之后才知道,她被江之舟骗去了捐卵,然而,这种行为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所以,她虽然今年才二十三岁,头上却已经有白头发了,皮肤也没什么弹性,整个人跟四十几的女人似的。不知道是因为噩梦还是安眠药,早上,梁青云醒来时,头痛得厉害。梁威隆打了个电话过来,大概是问女儿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梁青云支吾了半天才说:“还可以。”其实,她的身体早就烂透了。梁威隆语气着急,像往常一样劝说梁青云回家休息。梁青云没有告诉爸妈自己和江之舟的事,她高考没考好,后来因为身体不好而退学了,学业和青春都没了,她深知是自己作孽才落得这般田地的,所以没好意思回去麻烦父母,她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就这么苟日子。第二天,梁青云昏昏沉沉地坐公交到达岳杉工大,路上她经过校园便利店时,进去买了只马克笔。去到教学楼准备洗厕所时,梁青云拔出笔帽,在昨天看到的小广告下面写:捐卵,骗你的,不要去!梁青云写字很大力,笔尖撞击在门板上,发出顿顿声响。五年前,梁青云拨通这个电话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和小姐妹搞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