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不敢看向磕头的恐怖女鬼,生怕魂魄被女鬼惦记。
那凄凄惨惨哭泣声听得他听浑身毛,晚上肯定会做噩梦,丰厚月俸不好挣啊。
熊财主在管家和另外两个护院的搀扶护送下,一路小跑进后院,看着跪地不动的模糊红衣女鬼,试探叫道:“方慧娘?”
红衣女鬼飘身而起,她修为不够,说的鬼话普通凡人听不懂。
柳纤风猜到其中大有隐情,她生出恻隐之心,与女鬼传音几句,红衣女鬼忙侧身行福礼感谢,柳纤风分出一丝能量让女鬼能够开口说人话,以前她为胡三娘的鬼魂主持过公道,做这些轻车熟路。
“老爷,我就问你一句,我不是熊家的鬼,为甚能进出熊家祖宅来去自如?贴满院墙的法符,地上撒再多五谷香灰,能阻挡外邪,能挡我分毫?”
红衣女鬼满怀恨意质问。
熊财主甩开搀扶的管家,重重一顿手中拐杖,怒目喝道:“新婚才三月,伱便克死我幺儿,与妯娌不和睦,闹得后宅不宁,还有脸与老夫争论‘生是熊家人死是熊家鬼’?即便将祖宅荒废,老夫也不许你成熊家鬼。”
面对做祟三年之久的闹宅鬼,熊财主态度强硬。
红衣女鬼哬哬惨笑如哭,叫道:“她们诽我欺我辱我贱我,告我刁状,老爷你偏听偏信,我郁郁气结,病困而终,死后几年才得知,相公当年途经十公铺外的林子,遭遇一头大虫,死于虎口。
“你们污蔑我是扫把星,我未出世的儿不肯与你们干休,若不是我阻止,那几个长舌婆娘焉有命在?给她们鬼压床让她们常年卧病,只是薄惩教训。”
熊财主有些懵,“你儿……”
红衣女鬼朝着狂风呼啸的夜空咆哮:“我好恨,当初不知已有身孕……害我未出世的儿丢掉性命,害他不能入轮回,我恨啊。”
一个漆黑鬼婴随着女鬼生气,悄然出现女鬼肩头,啼哭着用脑袋蹭着女鬼。
熊财主踉跄后退,差点一跤跌倒。
他倒不是怕,黄土埋脖子半截了,什么都已看开。
唯独他最疼爱的幺儿没能留下香火,让他经常半夜醒来,伤神引以为憾事。
此时听得死后的方慧娘告知残酷实情,他差点没有气得闭气。
管家和护院忙扶住老爷,可不能出事啊。
“你……你……”
熊财主伸手指向红衣女鬼,可看到对他龇牙威胁的漆黑鬼婴,颓然放下手指,精气神仿佛一下子抽走,伤心得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我可怜的孙儿啊,可怜的儿啊。”
红衣女鬼惨笑几声,抚摸着鬼婴脑袋,叫道:“你不认我是熊家鬼又如何?你孙子也不是熊家鬼……你还不认吗?”
子母鬼连心,红衣女鬼笑到后面,变做呜呜咽咽哭声。
她不是为自己争名,而是为了不入轮回的儿子。
当年病亡之前,特意穿一身红衣喜服,以示怨气屈辱,做鬼也不与熊家罢休。
结果一尸两命,怨气郁结化作鬼婴,她魂魄受牵连不得入幽冥,更不敢抛下鬼婴,苦苦煎熬,悔之已晚。
“老夫认,认啊,可惜已经迟了,迟了。”
熊财主悔恨得肠子都青了,整个人显得垂垂老矣。
柳纤风看了一场大戏,好复杂。
徐源长适时开口:“方慧娘,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一并说来?”
红衣女鬼听得熊财主愿意认孙儿,并没有半分高兴。
她滞留人间受苦受难多年,终于替儿子争得一个入熊家的名份,是希望有一丝渺茫的进入幽冥机会。
朝掌管母子俩生死的道长欠身道:“还请道长做主,将我们娘儿俩的尸身挖出来,一把火烧掉,就当没来过这世间,我陪我儿赴死,不入轮回又如何?”
掘出尸身烧毁,等若断了他们在人间的根源。
人间朔风、阳气无处不在,孤魂野鬼存活不了多少日子。
徐源长点头:“贫道应下了。”
红衣女鬼再次跪下,道:“我那短命相公为虎所害,魂魄不得离去,为虎作伥,妾身修为低弱,不敢近虎身,还请道长帮他解脱,方慧娘没有来世之鬼,无以为报,给您多磕几个头。”
按着鬼婴脑袋着地,一起磕头。
徐源长伸手虚扶,道:“此事不难,那害人之虎在哪里?”红衣女鬼飘起身,将鬼婴藏进体内,道:“往西北去百里的大山,有三座小湖的那一片,是冬日里恶虎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