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却是突然忍俊不止,笑了出来:“要说他俩跟魏将军定的这个协议……呵,还真有点儿大无畏的意思……”陆鱼塘眉头一拧,面上是厌恶之色再起:“很好笑么?”夜莺摆了摆手:“当时我们通过dna比对确认了你就是凌杰的儿子之后,魏将军是很高兴的,就让我尽快找到并且将身世告诉你。可当时……修罗和罗刹却阻止了我们,说如果想让他俩为魏将军的军费去卖命的话,那就必须将你的身世保密,不得告诉你,否则他俩宁愿跟我们战死,也不会投靠魏将军。魏将军当时思前想后呢,认为他俩是灰塔内顶尖的人才,如果用作帮自己开拓这些买卖的话,是最理想的人选,于是最终魏将军出于大局考虑,答应了他们的这个请求。虽然当时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你找回来的,但……一想到我们黑芒曾经亏欠过魏将军,所以我就暂时忍住了,等待合适的时机。”陆鱼塘冷笑道:“那现在你将他们之间的协议给毁了,就不怕得罪魏天华,还有修罗和罗刹?”“所以我在赌。”“赌?”夜莺点头:“对。如果你念及自己的奶奶以及父亲是死于灰塔之手的这份仇恨,那你就应该回来,继续你父亲未完成的事业,不是么?这样一来的话,不但魏将军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东西,而且我们黑芒也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迎回了正主,岂不两全其美?”陆鱼塘仰面长吁了口气,仰面望向了夜空,鼻头是一阵酸涩袭来。此时他的心里,是感慨万千。他已经彻底的明白了过来,大树和燕子,为什么会背叛灰塔。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们是担心自己在知道身世之后,会投入这个由自己爷爷创立的邪恶杀手组织。担心自己……会彻底的黑化。毕竟,祖上两代都栽在了灰塔手中的这份世仇,一般人哪里会罢休。虽说陆鱼塘他不是一般人。可一直强装作一副扑克脸的他,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挣扎。是啊……客观来看的话,这份仇恨的确很深。远比大树和燕子的父母被杀之仇,要深的多。而且这份仇恨的源头,也与他俩的不尽相同。他们的父母,是因为从事罪恶的事业而被灰塔抹杀。而自己的奶奶却并不是投入了什么罪恶的事业而被逼自杀……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深爱的人。她只是……败给了“情”。“你在担心修罗和罗刹?”这时夜莺问道。陆鱼塘沉默了片刻,回道:“你认为我如果投入黑芒的话,他俩会怎么样?”夜莺摊开了手:“他俩之所以跟魏将军定这个协议,初心肯定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活下去、不想让你经历太过复杂的人生,希望你平安的从灰塔退休然后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这些,我都明白,也能体谅他们的苦心。可是你要清楚啊……这些在你的使命跟前,是不值一提的!因为你的身上流淌着我们黑芒两代首领的血,你不能不继续自己父亲和爷爷未尽的事业!”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之后,夜莺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稍加思索之后,他紧接着又说道:“你放心吧,在我看来……如果你回归了黑芒的话,修罗和罗刹也只能接受现实。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灰塔、投靠了魏将军,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能做的,就是继续以兄弟姐妹的关系跟你相处下去。我想……他们到最后也会很乐意接受这个现实的,毕竟…你们又可以像曾经那样肩并肩的一起战斗,不是么?这不好么?”陆鱼塘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而是踱出了树林,站在一片稻田旁,沉默不语。夜莺跟了过来,轻声道:“他俩现在还在金州,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开诚布公的聊聊。放心吧,没事的,今后你们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换了个平台而已。”“只是换了个平台?”陆鱼塘没有回头看他,冷笑道。夜莺望着眼前与凌杰极为相似的这道背影,笃定的点头:“对!你们……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属的平台!”“换平台。你……说的好轻松呢。”说着陆鱼塘转过了身来。“嗯!?”夜莺却是突然一怔。随即低头望去……只见一柄匕首,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你……”陆鱼塘紧握着刀柄,面上,是狞笑渐起:“你认为……黑芒首领独自现身的这种大好机会,我会放过么?你可以赌魏天华是否会因为你私自撕毁协议的行为而感到生气,你也可以赌修罗和罗刹是否会原谅你。可你最不应该赌的是……独自出现在我的眼前,是否还会有生机。”夜莺瞪圆了双目,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直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了起来,才艰难的开口道:“你……你怎么能……下的去手……我…我是你父亲的至交……你…你怎么能违背自己爷爷和父亲的……的遗志……”,!“你太小看我了。”陆鱼塘缓缓抽出了匕首。这一刀,还不够致命,他故意避开了要害,“你也太小看修罗…不,太小看王树和谢冰燕了。对,他们是担心我会黑化所以才背叛了灰塔,如果我如你所愿真的黑化了的话,请相信我,他们拼了命也会宰了你。”“还会宰了我。”陆鱼塘又紧接着说道。“你……”夜莺的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鲜血,捂着胸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最终一屁股瘫坐了下去,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一脸不解的呆望着眼前自己至交的亲骨肉。陆鱼塘走至他的身前,蹲了下去,直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道:“我,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因为一切邪恶的延续,都是可耻的。我对于我身上流淌着邪恶血液的这个事实,感到可耻。对,我的命,是可耻的。但是啊……自古正邪不两立这种如今听上去很老土的观念,却是深入我的骨髓啊。你看看,这样说来,我的这条命,显得又是多么的矛盾。”夜莺的嘴巴上下张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可他终究无法吐出一个字,因为血液,已经灌满了他的喉管,只有“咕咚咕咚”咽血声不时从他的嘴里传出。他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他那一脸的不甘和疑惑,将是他此生所留下的最后一种表情。他无法理解,眼前的这名男子,怎么就会狠得下心来背叛自己的血统,怎么就会狠得下心来忽视自己的家仇。这……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中。这时陆鱼塘拍了拍夜莺的肩膀,冷声道:“或许……我这辈子投身于灰塔,是上天注定的事呢?也许上天知道我的父亲、我的爷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才让我投身于与罪恶对抗的灰色势力之中。我以往终结过的无数条罪恶的生命,没准……就是在为我的邪恶血统赎罪呢?你说呢?”说着陆鱼塘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匕首,在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夜莺眼前晃了晃:“所以我认为,既然是赎罪,那就……赎的彻底一些吧。这个由我所谓的父辈建立起来的罪恶组织,就在我的手中,将他终结吧。”“你……好…无…情……”夜莺使尽了最后的气力,吐出了这么几个字。陆鱼塘惨笑着甩了甩头。他从进入灰塔之后,就已经忘记了怎么哭泣。甚至忘记了悲伤,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可此时他的眼角,竟然滑下了一行泪……“不。我是人,不是僵尸,所以我也有情。可是在‘理’跟前、在正义跟前,我会选择将“情”字深埋于心间,而选择以‘理’来行事。即便……这种选择再痛。”说着陆鱼塘缓缓将刀尖抵在了夜莺的心脏处,“虽然不该跟罪恶之人客气什么,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让我知道了……自己也有来处。凌松和凌杰这两个人,我会放在心里的,但我不会真正的承认他们是我的爷爷,和父亲。”话毕,刀尖缓缓推入了夜莺的胸膛。而夜莺,则在浑身抽搐了一番之后,双眼,定住了。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颈动脉之后,陆鱼塘站起身点了根烟,仰面望向了夜空的满月。月光,在他滑落到面颊的泪痕中,倒映出了点点白光,宛若银星。“大树…燕子……你们呐,哎…跟夜莺一样,太小看我了!为了我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们不该……这不值!!”:()杀手陆鱼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