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光芒万道,驱散了黑暗,迎来了光明,寂静无声的客栈多了几分动静,显得热闹非凡。陈平安身形倒转,一根手指杵在地上,空闲的另一只手二指并拢,掐动剑诀,体内剑气沿着窍穴气府不断运转,路线复杂多变,与天地桩的真气运行路线相辅相成,周围空间中弥漫着一股纯粹凝练的拳意,天地倒转,乾坤反复,虚空隐隐扭曲,让世间万物都发生了变化。“吱呀!”房门打开,黑炭一般的小姑娘睡眼惺忪,神色萎靡,在廊道穿行,身形摇摇晃晃,出现在了陈平安的面前。显然,昨夜崔东山的那番好心提醒,把裴钱吓得不轻,陈平安见她没有精神,便没有要求她练习枯燥乏味的六步走桩,嘱咐了小姑娘两句,就让她回自己屋子补个觉。裴钱如获大赦,一溜小跑的回到了房间,倒头就睡,盖好了被子,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个好觉了,小姑娘大胆的将脑袋钻出被窝,再也不用担心看到趴在床头那边,身穿鲜红嫁衣,嫁给乱葬岗鬼王的绣娘女鬼。等到日头渐高,裴钱也补好了一觉,众人坐在一起吃了个早饭,陈平安再次离开了客栈,前去查看城中文武庙的情况是否已经处理完善。此时,崔东山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中还有残留血丝的小姑娘,心情格外的愉悦,看来自己昨晚的那番好心提醒效果惊人。“会不会五子连珠棋?咱们小赌怡情,输赢一把,就一颗铜钱,如何?崔东山并没有直接与卢白象切磋棋艺,手谈一局,反而将目标瞄向了黑炭般的小姑娘,笑着说道。裴钱下过五子连珠棋,是卢白象教她的小把戏,规矩简单,裴钱经常拉着魏羡,借用卢白象的棋墩棋子,在棋盘上杀得昏天暗地。两人有来有回,旗鼓相当,比起卢白象和朱敛对弈时的沉闷无趣,裴钱和魏羡下棋要热闹许多,落子时一个比一个动静大,劈啪作响,气势十足,恨不得将棋盘砸出个窟窿来,看得卢白象后悔不已。裴钱与魏羡这个臭棋篓子对弈,赢多输少,一占上风就喜欢得意忘形,一落下风就要悔棋,所幸魏羡对小姑娘十分包容,也不太计较胜负和棋品。裴钱提这会儿听到崔东山说要与自己赌棋,她使劲摇头,小姑娘不傻,陈平安说过崔东山的棋艺高超,少有人及,她最多就只会下五子连珠棋这种没有门槛可言的旁门小道,哪有信心可以赢钱。裴钱十分清楚,崔东山可不是魏羡,是那种世间少有榆木疙瘩,大冤种,不计较胜负,会让着她。崔东山似乎知晓裴钱的想法,俊美无双的脸庞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几分狡黠,继续套路着小姑娘,提出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提议。“我们俩作为先生的弟子门生,下棋的时候当然不能伤了半点和气,谁输谁赢钱,如何?!”如果两人棋艺相差太大,棋艺高超者想要输棋,还是赢棋,都是随他操控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难度。裴钱不懂得这个道理,闻言眼睛一亮,输一盘棋还能赢一文钱,天底下竟有这等美事,她立马应了下来,还以为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裴钱房间内,卢白象拿来了棋具,崔东山跟裴钱这对同门,下起了有糟蹋棋盘嫌疑的五子连珠棋。藕花福地四人心有灵犀的选择了围观,想要从中窥见几分崔东山的底细。裴钱胡乱落子,先后两颗棋子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崔东山同样下得没有章法,棋子有些时候跟在裴钱棋子的屁股后头,有些时候则东南西北各一颗,玩起了一些围棋的粗浅入门定式,看上去是裴钱输面更大。只是当棋盘空间越来越窄时,裴钱惊讶的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五子连珠,棋盘上满是犬牙交错的黑白棋子,五颗黑色的棋子连成了一条线,小姑娘竟然赢了,她心疼不已,第一次为赢棋感到难受。裴钱就这样憋屈的输掉了一文钱,小姑娘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棋盘吃进肚子,就想要故技重施悔棋。只是她瞥了眼对面跷二郎腿嗑瓜子的崔东山,终究还是没敢耍赖。崔东山斜眼看着棋局,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不阴不阳的说道。“棋输一着,棋输一着啊!看来我赌运比你略好些。不然咱们再下?”“如果你嫌弃一副棋盘,没法让你展示棋力,咱可以再加几副棋盘,但是每加一副棋,赌注就得加一颗铜钱,我要赢了棋,就立马掏腰包给你钱,你可以随便加棋盘,直到输了赢钱为止,这样应该很公道吧?”裴钱犹犹豫豫,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崔东山,终究还是上当了,说道。“可是桌面太小,放不下棋盘?”崔东山抬起右手,随手指着地面,开口道。“咱们在地上下棋,怕什么,棋盘多了,下到屋外廊道都可以,对不对?反正棋盘越多,你赢钱越多。我知道你记性好,我也凑合,咱们让卢白象或是隋右边,去跟客栈借两块木炭,到时候我用炭笔画棋盘,咱们就不用棋子了,如果谁记错了,也算输。”,!裴钱转头,看了眼老魏,魏羡觉得这种求输的下法,太脑子进水,直接走了,朱敛也是翻了个白眼,走出了房间。卢白象去找掌柜的借了木炭返回,隋右边神色漠然站在一旁,两人耐性十足,选择了留在了屋中,陪着这一大一小的同门胡闹。裴钱记性超群,出类拔萃,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是陈平安,还是棋力卓绝,复盘熟稔的卢白象,都自愧不如。两盒棋子根本不够用的,于是裴钱和崔东山除了比拼谁更不要脸外,更开始比拼起了记性。地上用炭笔画了另外两副棋盘,裴钱如果不多加一副,还是会赢棋,只能再画一副棋盘。廊道中,隋右边神色清冷,眸光淡漠,望向了一旁的卢白象,问道。“看得出深浅吗?”“五子连珠棋太过简单,再画十副棋盘,裴钱还是试不出此人的棋力强弱。”卢白象摇了摇头,崔东山深藏不露,裴钱根本就试探不出他的深深浅,让卢白象等人的心思落空了。“如果你不再藏掖,选择倾力而为,我们差距有多大?”隋右边棋艺也是藕花福地的国手,经常与卢白象一起切磋,神色认真的询问道。“说实话,你应该没办法让我下手筋棋。”所谓手筋,就是棋盘上的妙着,多出自势均力敌,厮杀激烈的棋盘局势,治孤,屠大龙最容易出现这类神仙手。卢白象的言下之意,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四平八稳的落子,就可以稳赢隋右边。虽然隋右边胜负心极重,可对于手谈一事,她向来视为闲余小道,所以她输得起,并没有因为卢白象的话感到不悦。在藕花福地,各国棋待诏和顶尖国手,对于魔教开山鼻祖的卢白象棋力,都推崇备至,可能选出最强手,各朝各代,各个流派的棋道高手,还会有些分歧,可如果从藕花福地历史上选出前三甲,卢白象必然有一席之地。足可见卢白象在棋盘上的声誉之高。隋右边对棋术远不及剑术,五指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清冷秀美的脸庞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眉头微蹙的叮嘱道。“不要输给那人!”“拭目以待吧!”卢白象作为藕花福地的魔教祖师,器量非凡,气度恢弘,对自己的棋艺有着无比的自信,他自认为修为可能不及崔东山这个白衣少年郎,但却不认为棋艺会输给对方。裴钱房间内,崔东山笑容得意,心情大好,黑炭般的小姑娘裴钱却是泫然欲泣,小脸皱皱巴巴的,心情糟糕极了,因为她要输掉六枚铜钱了。裴钱抬手抹了抹眼泪,自袖中掏出了一只当做钱袋子的香囊,极为不舍的从中倒出了七枚铜钱,这可是她的血汗钱。裴钱攥紧铜钱,犹犹豫豫站起身,轻轻放在桌上,可怜兮兮的望着崔东山,多么希望这家伙可以展现神仙风采,扬长而去,不会收她的铜钱。可惜事与愿违,崔东山笑嘻嘻走到桌边,伸手一抹,铜钱就没影了,往屋外走去,还不忘笑着提醒道。“愿赌服输,七枚铜钱我就收下了!你别忘了把棋具还给卢白象,擦掉地上的痕迹。”“今儿真是个好日子,挣了钱出门买糖葫芦去喽。”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大摇大摆离去,只有裴钱站在桌旁,嗷的一声,哭的极惨。突然,崔东山身体后仰,从门口探出一颗脑袋,看向了哭天抹泪的小姑娘,笑着说道。“裴钱,我要跟卢白象学下棋了,想要讨个好兆头,你接下来每喊我一声棋仙,我就送你一文钱。”裴钱顿时不哭了,眼睛一亮,一溜烟跑出门槛,屁颠屁颠跟在崔东山后头,殷勤喊起了棋仙。裴钱一遍遍喊着棋仙,嗓子都喊哑了,咿咿呀呀,说不出一个字了,她笑脸灿烂地伸手向崔东山讨要铜钱,崔东山笑而不语,完全没有没反应,小姑娘连忙在桌上写出了数字。“骗你玩呢。你真信啊?”崔东山盯着小姑娘,脸上笑容消散,眯着眼睛说道。裴钱顿时崩溃了,嗓子哑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牙舞爪,想要与崔东山拼命。“再啰嗦,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那样你不仅成为了一个哑巴,还是一个小瞎子,到时候你就惨了,一辈子还有啥盼头?”崔东山手指伸到了裴钱的眼前,眼中闪烁着寒光,威胁着小姑娘。“即使陈平安生气,也不可能打死我,你说是不是?”崔东山脸上透着认真的表情,眼中透着危险的气息,将小姑娘彻底吓到了。裴钱脸色阴沉不定,抿起嘴唇,又不敢抄起行山杖打死这个王八蛋,越想越感到绝望,满脸的呆滞表情,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心如死灰,泪如雨下。崔东山见此,脸上的寒意尽消,灿然一笑,随手掏出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上下抛了几下,就扔给了目光死死盯着的裴钱。“看你识趣,借你玩几天!如果我学棋顺利,说不定心情好就送你了。”,!裴钱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银锭,破涕为笑,将银锭放在桌上,横看竖看,左看右看,百看不厌。崔东山见此,脸上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房间。一刻钟后,裴钱突然瞪大眼睛,只见银锭开始蠕蠕而动,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蚂蚱,从窗口蹦走了,一下没了踪迹,等她回过神来,立即爬上窗口,一跳而下,开始在后院苦苦寻觅银锭。裴钱足足找了半个时辰,杂草丛,墙根,石头缝隙,甚至用手挖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变成了蚂蚱的银锭,精疲力尽的小姑娘呆呆坐在泥土中,哭都哭不出来了。陈平安从文武庙返回客栈后,看到了裴钱黯然神伤的消瘦背影,喊了几声都没反应。他只能从窗台跳出,来到了小姑娘的身后。裴钱这才反应过来,僵硬的转头,耷拉着脑袋,双手死死攥住衣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感到无比的懊悔。陈平安叹了口气,返回屋子,直接去找了崔东山,没过多久再次返回,对裴钱说道。“七颗铜钱,你有本事就自己赢回来,赢不回来就认输!不过那锭虫银,你可以拿着玩,崔东山什么时候说要收回去,你还是要还给他。”裴钱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从窗口爬进房间,小心翼翼接过了变回了银锭模样的虫银。陈平安一把扯住了裴钱耳朵,将她拎到桌旁,教训道。“你真是有出息了,居然敢跟人赌钱了?!”裴钱战战兢兢站在屋中,双手死死的捂住银锭,不舍得放手,生怕它再次变成蚂蚱蹦走。“既然你这么:()我在诸天有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