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亭不咸不淡地‘啊’了一声:“你说那个幽鬼郎的小点心,她运气不错,当夜我本想将她抓进荒城里来给幽鬼郎享用,毕竟她是祭品吗?但谁知遇上那个拿拂尘多管闲事的年轻修士,出手救了她,不然她可没命活着见你。”
拿拂尘的年轻修士想来便是孟子非了,但也与那夜发生的事吻合。
季亭忽然笑出声来:“不过我行事素来小心谨慎,即便是在抓我家小妹的时候也未曾让她看到我的脸,即便你找到了她,她也不可能告诉你是我在与鬼合谋才对。”
百里安深深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此情此景,他面上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怡然,那一声‘我家小妹’也是念得与往常一般充满了宠溺与怜爱的味道。
“我在找到她的时候,问她名字,她说让我叫她三儿,她的哥哥姐姐都是这般唤她的。”百里安淡淡说道。
“……”季亭面上的笑容顿时多出一道裂痕,被鲜血糊住的脸庞瞬间阴郁了下来。
天地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安静了下来。
季亭立在风里,就像是一只被扒开皮囊,浑身血淋淋的恶犬。
百里安抬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无悲也无喜,很是平静地说道:“你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谎言说久了,怕是连自己都信了,季亭,你自己或许不查,但从我见到你起,你便是一直在说谎,想要听一听吗?”
季亭一双眼变得黑沉沉的,就像是积着淤泥的池塘终于被搅乱成浑浊一片。
百里安道:“你说幽鬼郎杀你,弃你于此地,可我认识的幽鬼郎残忍暴戾,做事只求做绝,从不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所以你心口的伤,不可能是幽鬼郎所为,你在说谎。
你心口的贯穿之伤,并非是在这荒宅之中所受,而是那夜你虐杀蓝幼蝶侍女时为她身上的命牌所伤。
<divclass='gad2'> 濒危之际,你召来幽鬼郎,从一开始,你就投靠了幽鬼郎,为他猎捕猎物,你伤重濒死,需要阴司纸续命的人不是孟老先生,而是你。
孟老先生并非人们眼中垂苍危朽的修士,他早已有了渡劫之资,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淬化分魂,将自己的半生修为凝成一只鹦鹉,继续当一名悠闲老人,而后给了你可乘之机。”
季亭像是看鬼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百里安继续说道:“你说你入宅以来,神智被操控,可是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晓得来寻我,那么问题来了,你既然神智被操控,又是如何知晓我在这荒宅之中?所以你又在说谎。
你说你一介书生,人力微薄,纵然无法救下季盈,你也愿就此长眠于荒宅之中,怕她黄泉路上孤单,这的确像是个一个哥哥说的话,可是你似乎忘了,你的‘妹妹’不仅仅只有季盈一个,但你却对季三儿止口不提,如此,这便不像是一个好哥哥的作为了,所谓的‘黄泉相伴’,是你在说谎。
你说你与蓝幼蝶的侍女是同乡,故而有晚间一叙,可是至始至终你都说不出那名侍女的名字,这又是在说谎。
你说她花儿一般的人,却凄惶地死在了荒宅之中,可是你并不知晓,内城对外放出去的消息,惨遭鬼祸死去的侍女遗尸,是在山宅中发现的,而非荒宅,我想这是城中司玺女官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你既然神智丧失,自然不会知晓她便葬在荒宅之中,前夜时分,满院的尸鬼在一股霸道的力量下皆震成血雾,也包括那名侍女,所以你不可能得到侍女就葬身于荒宅的这个结论,可是你说她在这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亲手将她尸体带入至荒宅中的那个人,是你。
方才在阁楼救你妹妹之时,不见季盈踪迹,你惶恐担心,质问里头的姑娘,说她前几日还‘好生生’地关在这里,虽说只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可正是因为下意识所以才显真实,季亭,你并未见到季盈,凭什么这般笃定那会儿她就不是‘好生生’了?”
分明已经亲口承认过许多罪孽的季亭,听到了这里,不由死死地盯住百里安的脸庞,那双早已丧心病狂的双眼,似乎有一瞬战栗了一下,眼眶泛着不可察觉的微红。
巧言善辩的他,竟是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