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内院,又生一棵古树,不同于悬崖边上的那棵枯败老树,此树却是生得枝繁叶茂,萤火绕飞。
树下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迎亲的那两只无面纸扎人坐在椅子两侧,全然充当了一回高堂。
只是其中一位高堂,脸颊深凹,走气漏风,如今走回了荒宅之中,都已成为了一副软面条的模样,软趴趴的垂在椅子上,诡异的氛围又多出了几分可笑的滑稽。
沃盥澡手,行三礼。
腕间鬼嫁之印愈发滚灼烫人,如一颗烧红的烙铁硬塞至肌肤之中,强烈地疼楚让百里安蹙了蹙眉。
他不畏疼,只是有些担心方歌渔。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纵然腕间印记猩红如催命一般,却见薄透红纱下的容颜,神情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百里安有些意外,她竟然也能够这般忍疼。
“礼成——”也不知是从那个纸扎人口中蹦跶出了高唱之声。
随着语音落下,百里安腕间刺痛,鬼嫁印泣血般灼裂肌肤,一缕殷红的鲜血化作红线曲折延绵,而方歌渔那一方亦是同样的景象。
<divclass='gad2'> 两相红线缠绕相结,拧成一股同心结的模样。
疼楚散去,伤口酥麻,渐渐地,腕间竟是添了几分酥痒的快意。
那抹快意如电流一般,流窜至心底。
百里安身体微怔,目光茫然了一瞬,偏首下意识地看向方歌渔,清明的意识仿佛在极为短暂的须臾间,被某种难以明喻的东西所占据。
凝视身侧佳人,竟是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今夜便是他与她喜结良缘之日,身边少女,是他即将共度一生的妻子。
此念一生,百里安悚然,头脑豁然清明。
反观方歌渔,她冷哼一声,目光戏虐地看着腕间红线,如看小孩子把戏一般,竟是丝毫不受其影响。
幽暗深境之中,一道隐晦阴冷的视线探测过来。
方歌渔目光微动,旋即做出一副深受影响的蒙昧深情眼神来,含羞带怯地看了百里安一眼,自认为声音很软地唤了一声:“郎君~”
百里安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眼尖儿地发现方歌渔秀颈间的根根竖起的寒毛,鸡皮疙瘩都蹦了出来。
还有那看似欲迎换就却隐含锋利杀意的小眼神。
恨不得瞪死他!
一向嘴毒的方歌渔,哪里唤过这种肉麻乎乎的称呼。
百里安茫然的想,你确定不不是想说‘狗贼!拿命来!’吗?
“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方歌渔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谁也没有看到的情况下,两根十指在胸口前互相轻点着,垂头小声低语:“假的,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歌儿不要当真。”
登堂入室,新娘盖头掀开,红衣女尸为她洗去残妆,独留口脂嫣红,幽幽烛火之下,少女容颜清润白皙。
有小厮端茶送水,来来往往,服饰周道。
百里安解了发间白色的发带,瞳色幽沉地看着小厮,抿唇不语。
荒宅之中,尽是厉鬼死人。
可是这名小厮,却是活人。
而且,这位活人,百里安识得,方歌渔亦是识得。
季家长子,季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