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应该是蒲家的“历史展览馆”,东面墙上挂着不少照片,黑白彩色都有,还有一些手绘肖像;西侧是一排玻璃立柜,摆放着一些卷轴、文书以及几件瓷器、金银器;厢房的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及十来张靠椅,应该是蒲家重要族会所用。
“卢老板,柯少,你们歇会儿,我这就取……”
卢灿笑着摆摆手,示意对方随意,他自己的目光却落在东墙的那些照片上。东墙照片一共四排三十多张,最上面一排六张,全是双线勾描,还带有一点阿拉伯人的特征,应该就是宋朝到元代的那批蒲家先祖。接下来的一排,多数是碳素素描,间或黑白照,面孔已经完全汉化;第三排和第四排,全是照片,应该是从清末到现代的直系先人。
从这面墙上的照片的传承来判断,蒲家虽然遭遇元末明初两次诛族之祸,但核心苗裔并没有真正伤筋动骨。他们家族应该之前做过预案,毕竟,商人更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
如果这一判断成立,那么,蒲家可能还真的存有一定数量宋元藏品!
就在卢灿胡思乱想之际,传来柯嘉逊的喊声,“维文,鉴定方面你是行家,你来!”
回身一看,会议桌上已经放着四幅卷轴,蒲建元正在搁置手套和放大镜。
“一起吧。”卢灿笑着抬手,转到会议桌西侧,当仁不让地站到鉴定主位。
蒲建元递来的第一件藏品,是一幅直径将近二十公分的手卷轴,让卢灿有点小惊讶,笑道,“复装?”
所谓复装,并非单纯的二次装裱,而是在原装裱的基础上进行套装。
之所以不拆除原装裱,大多是因为原装裱与画芯结合的太紧密,不易拆装;亦或者画芯附属的后拼接裱头裱尾太多,冒冒然重新装裱会破坏藏品的一体性,索性将原装套在新的装裱之中。
因此像这种复装正品艺术品,往往价值比较高。
正好蒲华成又抱着两幅转轴过来,笑笑接话,“这是我多年前从吉隆坡的一户人家意外得来的,当时已经破破烂烂,装裱手艺不精,只能复装,让卢老板见笑。”
卢灿有些意外,听他的意思,这幅手卷是他亲自动手的?
这老头不仅懂鉴定,还会装裱?
他戴上手套,照例先伸手按了按背装的蓝绢,韧性很好,重装的时间不长,不超过十年,又将卷轴拿起来,看了看两端的孔径,没有发现包头空裂现象,还是有些装裱功力。
抬头笑笑,“蒲老谦虚,这装裱手艺,很见功底,不弱于虎博的装裱修复师傅。”
蒲华成没说是不是他自己动的手,所以卢灿也没有指明。
解开捆束的丝绸扎带,柯嘉逊过来帮忙,按住轴头,卢灿推动背装,向左侧滚动摊平。
手卷,也就是“字”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黄褐色的裱头贴片。
上面的字迹卢灿无比熟悉——题跋狂人乾隆皇帝的“软脚虾”行书!
内容为“南郊祈谷日,东陆立春时,西母増遐算,北辰迓介禧,有数诗三百,无邪蔽一言,青屏咏春帖,丹扆体乾元。棣通一气转洪钧,日吉欣逢叶悉新,荡荡九瀛知令节,熙熙万物望昌辰”。
盖“涉笔偶值几闲”印——这是乾隆皇帝六十之后经常会使用的“闲章”,也就是私章。
卢灿手指特意摘下手套,手指摸了摸裱头贴片的纸质,为锦棉纸,年代没错,是乾隆所写然后裱贴在正幅之前。
看完乾隆题跋后,卢灿隐约猜到正幅的内容——二十四节气歌,俗称“时令歌”。
清朝的康熙、雍正以及乾隆这祖孙三位,在劝农宣传方面,都有值得称道的表现。康熙安排人重新绘制耕织图,雍正朝有《劝农》名篇合辑,乾隆则重新汇总编辑节气歌推而广之。
这些宣传工具到底起了多大作用,卢灿不是很清楚,但这三位对农耕的态度,还是很认真严谨。
再度推动手卷,露出笔律森严的楷体——“明易二十四节气歌”。
笔迹同样熟悉,是身兼文渊阁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处领班大臣、吏部尚书等重职的清代名臣张廷玉的手书。
落款“衡臣”,钤印“砚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