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文,昨天我和莫斯一起参观虎园博物馆,非常震撼,展品和展馆之多,让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中式、日式、东南亚乃至欧美,藏品的品类很齐全!难以想象,这是一家仅有三年历史的博物馆。”安思远很会说话,一边陪同卢灿参观自己的藏品,一边毫不掩饰对虎博的奉承。
“谢谢夸奖。都是一些杰出的收藏家保留下来,因为信任,最后转让给我收藏,否则哪能……”卢灿耸耸肩,呵呵一笑,顺手拿起一枚半脱胎白瓷青花牧牛图鼻烟壶。
鼻烟壶体积很小,如果采用瓷质,多半会使用半脱胎工艺,以减轻自身重量和增大内部容积,眼前这一件就是标准的乾隆年制白瓷青花鼻烟壶。
所谓半脱胎瓷器,又叫“薄胎瓷”,始于永乐,成化时有了极高成就,明末较为流行,清代前期康、雍、乾三朝官窑有生产,又以雍正朝制品最为精致。
由清代蓝浦著,其门人郑廷桂补辑的《景德镇陶录》中,曾经这样赞美半脱胎瓷器:“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消”。
卢灿大拇指食指捏着这枚鼻烟壶,对着灯光照了照。白瓷通透,牧牛图青花纹案影影绰绰,很标准的半脱胎工艺。收回手臂,手掌揉着鼻烟壶的胎底,砂质细腻,有一种揉着草纸的颗粒感,膈手但不拉手。这件鼻烟壶不仅是景德镇官窑正品,还是乾隆早期的官窑品。
卢灿看了眼铭牌,标价5200美元,不到五万港币,价格能接受,便笑道,“安先生,这枚鼻烟壶,帮我挂牌吧。”
这次品鉴会的展品是对外销售的,销售模式与画廊一样,明码标价,又因为鉴赏会时间为两天,货品需要留到活动结束时,才能完成交易。
安思远对身后的服务员招招手,马上有人过来,将标价铭牌取走——没有标价铭牌,代表这件物品已经被人预定,或者概不出售。
陪同卢灿参观的温碧璃,随着工作人员去交易区办理付款。
卢灿与安思远继续往前。
安思远忽然扭头问道,“听说,虎博最近有点小麻烦?”
经过昨晚的媒体报道,稍微留心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因而卢灿也不意外,微笑点头,“确实有点小麻烦,可能与虎博根基浅薄,有直接关系吧。”
安思远摊摊手,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迟疑了会,又改口笑道,“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你知道的,我邀请了两名《今日美国》和《华尔街日报》记者……”
他没说完,意思很明确,可以安排在北美的报刊上披露这件事。
《华尔街日报》是纽约传统的大报,发行量一直排在北美前五。
《今日美国》创刊于1982年6月,虽然还不算强势媒体,可他们背后的资本很厉害,隶属于甘尼特报团。这家报团,在美国33个州和关岛拥有78家日报,21家周报,1个全国性新闻通讯社,7家电视台和14家电台,以及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户外广告业务。
安思远这么说,是在表达与卢灿建立长期友谊的一种态度。
这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评价大英博物馆与虎博之间的恩怨,毕竟,对方也是他的客户,但是,得罪香江警务处的事情反而对他而言无所谓的。
卢灿正在低头看另一件鼻烟壶,这是一件清晚期象牙浮雕云芝福寿壶,高约5厘米,厚度为2厘米,宽幅约3厘米,素色,嵌盖带挖勺,底部留有私款“观泉”二字。
这是一件名家私款鼻烟壶,唯一遗憾的是,这件鼻烟壶的口部有两处细微的“笑”。
象牙是由磷酸钙和有机体组成,当遇到气温变化急剧,或者气候干燥,容易导致象牙龟裂,这种裂,被业内称之为“笑”。
“笑”其实是一种调侃的叫法,也就是说,象牙的龟裂无法恢复,原主人只能报以“苦笑”。
“笑”很影响象牙制品的价值。
至于留款“观泉”,说的是清代乾隆到嘉庆年间的著名广式牙雕大师陈观泉。
牙雕历史源远流长,牙雕流派从地域来分,业内认定为“京派牙雕”“苏派牙雕”和“广式牙雕”声势最大,其中,又以广式牙雕最为著名。
原因很简单,清康熙海禁以后,羊城成为对外贸易的唯一港口,这种得天独厚的地位,使得东南亚等地的象牙大量输入羊城,为牙雕工艺提供了充足的原料。从此,广式牙雕工艺远远超过其他地方,成为全国之冠。
在《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活计清档》的记录中,被记录在案的广式牙雕大师的人物有二十多位,譬如陈祖章、李裔唐、萧汉振、黄振效,杨维占、陈观泉、司徒胜、黄兆、李爵禄、杨有庆、杨秀、陈琛、莫成纪、杨志、黄庆等等。
这些人在造办处创作了无数的杰作,譬如陈祖章雕刻“橄榄核舟记”,至今还保存在北市故宫。卢灿手中的“观泉”则是陈祖章的幼子,也曾经被宣召到造办处任职,与他父亲一样,也拿着造办处工匠等级中十二两白银顶级月薪。
顺便说一句,陈祖章的长子陈观宗,也是广式牙雕名家。
陈祖章退休后,兄长陈观宗将“去皇宫顶职”的荣耀,让给了幺弟,自己留在羊城开设了一家牙雕行,名叫“观白堂”。这家观白堂是十三行中的著名供货商,与卢家祖上,颇有渊源——观白堂第三代主人陈月奇,举家投靠卢灿的祖上卢观恒,成为卢家的附庸家族。
所以,这件物品,或多或少也能与卢家扯上关系。
卢灿捏着这件“旧物”,抬头对安思远笑笑,“好啊!还请安先生安排他们明天走一趟虎园博物馆吗?我让人接待他们。”
没有拒绝安思远的好意,并不仅仅是因为透过美国媒体给警务处施加压力,更重要的是卢灿自己也希望与安思远走得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