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林路深凝视着屏幕上的波浪线,双眸有些出神。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停顿片刻,半晌才继续道,“韦波告诉我那些报告相当粗略,我只能猜测它们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编出来的。”
“如果是陆原和、司正明……或者其他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他们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容易被发现。”
“他们只需要安排一个可以控制的人……譬如钱思嘉,去给何天鸣执行梦境监测,我相信钱思嘉会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
“而在何天鸣的事情上,做这一切的人并没有能力控制执行者本人,只能设法改变外部环境——也就是系统。”
“你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的?”波浪线猛的一起,田霖低沉阴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鲜明的嘲讽,“你以为只有我能钻你系统的漏洞?”
“林路深,你太自大了吧。”
“不是我自大。”林路深轻挑了下唇角,用一如既往淡然的语气道,“但凡脑科学中心里现存的人类工作者有一个显著超过我的,司正明当年绝对不会冒险用我。”
“现在也一样。”
“你的禁闭病房固若金汤,我的南柯系统也没人能打开——至少,在你出现之前,它是完全安全的。”
田霖冷哼一声,并不买账,“这也可能是你还没有发现他们。”
“也许吧。但至少目前,你嫌疑最大。”林路深站了起来,朝屏幕走了两三步,凝视着它道,“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何天鸣。他是在你死后才进入禁闭病房的,按理说你们毫无交集。”
“于是我又去查了一遍资料。”
林路深深吸了一口气,恍惚间他的眼眶竟好似有些泛红,呼吸带着鼻音。他低头轻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就算别人想不到,我也应该想到……我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想到……”
“何天鸣是在禁闭病房改制后第一批进入的工作人员,这意味着当时他接手的大概率就是在你的案件中被抓起来的人……在我们的资料里,他们或许会被称作你的共犯、同党;但对你来说,他们是曾经的同志和朋友。”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梦境监禁中陆续死去,可何天鸣负责的那个一直活到了现在……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林路深盯着屏幕,眼睛有些酸胀。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后又睁开,眼底浮现一抹凄然,“现在的何天鸣,还是他自己吗?”
空气静了下来。
林路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和何天鸣的梦境监测报告一样,这件事也属于一旦有人去查、必然能发现问题的类型。
“何天鸣是自愿的。”过了很久,田霖用极缓的语速道,“他们只是共用一具身体而已。”
“就像你和你哥哥。”
“林路深,你应该能明白的吧?”田霖嗓音沙哑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急迫,“在所有人里,你是最应该明白的。”
“如果能有机会,让那些被你连累的人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哪怕只是一个,你也一定会去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