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证件及通行许可证。”一只笔直的手臂抬起,拦在了林路深面前。
林路深脚下生风、倏地一顿。他侧眸看去,只见入口处的工作人员顶着一张面无表情、形同ai的麻木脸庞,语气毫无生机。
大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成不变的刻板与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颜,甚至连鲜明的情绪都没有。
林路深扫了眼,那昏暗又好似没有尽头的禁锢感卷土重来;他皱起眉,捂住了胸口,片刻后呼吸才恢复过来,“那我在外面等。”
工作人员直直地垂下手臂,和先前一样,没有多看林路深一眼。
林路深转过身,走到门前的台阶旁。冬季的午阳和冷风一齐落到他身上,他眉仍紧着,定定地望着某处,在口袋里下意识摸索着,里面一包烟都没有。
「抽烟并不解决问题,」abyss又出现了。他抱臂靠在树下,「如果你需要,可以让南柯给你的芯片加上一些疗愈功能,或者对你在禁闭病房的记忆做淡化处理。」
「能好受些,比吸烟健康。」
「不用。」林路深指头微抖。他攥起拳来,把指尖藏于掌心,「你不要自作主张,我需要大脑的绝对清醒。」
李孤飞的车还停在门前。林路深回头望了眼,里面没有人出来的迹象。不过几分钟,风吹得他通体寒凉。他对此无所知觉,只等要动的时候才发现浑身已经冻得有些发麻僵硬。
林路深给杨幻发了条消息,让他回到家里、不要出门,不要接其他任何人的电话,更不要同其他人提及被李孤飞联系的事。
「其实你知道,杨幻总有一天是要回到脑科学中心的。」abyss说。
「至少现在不行。」林路深神色淡漠,唯有双眸仍可瞥见些许十几岁时蛮不讲理的执拗。
林路深一生做过很多个噩梦,千奇百怪的,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但最恐怖彻骨的噩梦,是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南柯实验室被永久囚禁于醒不来的梦中——身体禁锢、意识流放;而他们经受的这一切,都是林路深一意孤行的自负酿成的恶果。
杨幻已经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的幸存,甚至是以曾经的他自己作为代价的。
林路深阖上眼,深呼吸,面前蒸腾起白汽。他的脸淹没其中,若隐若现。
“林博士!”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唤。
林路深回身看去,认出了这人,是他被关在这里时负责的,人称胡主任。他有些不悦,也不太顾忌挂脸,只冷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多年不见,您怎么还是这么瘦啊?”胡主任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正是方才迎出来与李孤飞交谈的人。他看似打趣、实则官方,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打算递给林路深,“我这边没提前接到您今天大驾光临的通知,怠慢了。”
林路深手都没抬一下。他看了眼侧边禁闭病房的招牌,想的是迟早有一天把你这里跟风险合规部一样直接拆了。
“咱么这儿,不比别处;您也是知道的。”胡主任见状也不尴尬,竟好似在意料之中。他夹起烟,“进出都得有许可证。”
“我来找李孤飞。”林路深声音很沉,听得出心情不佳。
“哟,他那边正忙着呢。”胡主任道,“在给钱思嘉的病房录入锁信息。”
林路深一听到锁,眉头一蹙。
“要我安排人上去通报一声吗?”胡主任问。
“不用。”林路深看了眼表,面露迟疑,“谁也不许跟他说我来了。”
胡主任没回应,倒是反问道,“您怎么了?”
林路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沉默片刻,“现在有多少人具备录入锁信息的权限?”
“规定是ix级以上的都有资格;再根据具体犯……”胡主任注意到林路深的脸色,顿了下,“……病人的情况,还得是相关部门允许的才行。”
“大部分时候为了方便,会授权给我们专门负责的人;但也有些特殊的……会是负责的部门亲自录。”
林路深眯缝起眼,神色变得严肃,“李孤飞经手的人……一般都是他亲自录吗?”
胡主任呵呵笑了两声,“这个……”
「李孤飞还是第一次押人来禁闭病房。」这次的声音换成了南柯的。它语气永远又冷又闷,还有几分不太耐烦,「你觉得有问题?」
许是先前被杨幻的事扰乱了思绪,林路深这才意识到一旦钱思嘉被关进禁闭病房,就连他都不能无障碍地接触了;
李孤飞不可能一天到晚围着钱思嘉转,更不可能像个门神似的守在这里。他亲自录入锁信息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要见钱思嘉,都必须先告知他、并经过他的同意,等着他安排时间。
而李孤飞不同于禁闭病房的工作人员,林路深用脸想也能明白这不是跟他打个招呼就能行的事。
“!”林路深反应了过来。他冷着一张脸,立刻绕开胡主任,快步朝里跑去。
“哎您不能进去——!!”胡主任大喝道。
入口处的工作人员从四面蜂拥上来试图拦阻。林路深个子高挑却并不健壮,这一幕与他过去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时的浑噩景象重叠,令人一时目眩、双腿发软;他垂着头,一手用力按住面前一个不知是谁的工作人员的肩,用气声一字一句,声音低得可怕,“谁敢拦我,我把你们打包扔进核心系统去给南柯做实验耗材,说到做到。”
说着,趁那人愣住,林路深竭尽全力一把推开了他,连带着周围三四人都被冲撞开。他不轻不重地揪起其中一人的领口,脸色煞白,“钱思嘉被关在哪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