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他说,“我不问你为什么他听了那些话会去自尽。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难言之隐。有些我猜得到,有些我猜不到。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必从他人口中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什么样。我更没有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单方面认为你应该是什么样,然后期待你符合我的想象。”
“燕安,我看得到你。”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顾衍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就那么不停地往下掉。
昨夜虽然也哭了,但哭得很朦胧,没有叫他看真切。眼下当着别人的面流泪,真是好惨好彻底的失败。
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住。
戴珺就当真翻出里面的袖子来给她擦眼泪。
这个动作太像哄小孩儿了,做起来怎么看都有点好笑。方才那种紧绷的氛围消失于无形,顾衍誉带着鼻音抱怨:“你就只有一条手帕么?成亲之后你就穷成了这样?”
戴珺听笑了:“是啊,那可怎么办?”
顾衍誉虽有抱怨,却动也没动,乖乖任由他这么擦眼泪。
“陈御史已死,平泉行宫案或许该结了。”他这样说。
顾衍誉眼神清明,知道他想说什么:“陈御史和他的近亲罪当处斩,还应抄没家产用以赔偿那些在行宫倒塌中丧命的无辜百姓。但这座行宫,修建之初就已经露出了问题的端倪,是因我爹对陈家的包庇才有今日。这个包庇之罪是逃不了的。”
“你也觉得,该对太尉大人重判,对不对?”
“是,”顾衍誉既恨又显得有几分淡漠,“他眼下下落不明,但该判该罚的,他一个都不该逃。我不愿宣王借此发挥,泼来莫须有的罪名,但我更想看到,有冤者伸冤,有罪者伏法。”
“燕安,你是不是从未怀疑过,平泉行宫倒塌压死难民这整件事?”
“什么?”
他这样一说,顾衍誉顿感困惑。
是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平泉行宫在建造之初就曾出过贪腐的丑闻,陈家经手嘛,做事确实也有漏洞,监管不力,修缮不到位,都有可能。但是他这么说……
戴珺看着她:“先说难民。奏报里说是商阳来的难民,遇上暴雨天气,偷进了行宫借住。难民逃难,是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无论是投奔亲属、做工还是乞讨,理当往富庶繁华的地方去。皇家行宫虽听起来富贵,但那是皇帝偶尔才会去的避暑赏玩之地,看的就是周遭自然风光,皇帝不去时,就只是个静僻幽远之所。”
顾衍誉听明白了:“是哦,就连途经都说不过去。若是商阳的难民,他们最有希望的路线是沿着宁淮河一路北上陵阳,往平泉方向,岂不是越走越偏?除了行宫,好像就没有其他能落脚的地方。”
戴珺点点头:“还有行宫本身。上次的账一查完,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
“他们并非真的毫无顾忌。既然是经手建造工程的人,必然知道哪里克扣过度会有问题。而且……也许有了头一回被举发的事,后面也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