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眨巴眼,有一瞬慌乱。
“知晓我的身份之后,你不单是诧异,似乎情绪也有了些波动。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何么?”
虽说疑人不用,但人心易变,人是要天天看的,今日一点小波澜,放着不管,不知何时起了更多变化,再察觉时,恐怕就是大的风暴了。
沈迁也不是个怕事的,想了想,说:“公,噢,主子若是嫁人了。往后这里就不要了么?”
“不要?”
“就是……谁来管事,会不会,就遣散了我们?”
顾衍誉乐了:“你担心自己的去处?”
她用眼神示意沈迁坐到自己身边来。
沈姑娘低着头:“您知道,我为何叫这个名吗?”
顾衍誉:“因为跟家中母亲总是遇到待人不善的东家,年幼时频频搬迁。”
她竟知道,沈迁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想明白,这可是顾衍誉,对别苑中所有人的身家背景应当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是啊,”她说,“您知道么?从前我心里最大的官,叫‘管事’。我刚出生不久,爹就没了,娘带着我。她去贵人家中做奴婢,我就是贵人家中的小奴婢。也许运气不好,总是遇到刻薄的管事,她带着我这样的拖油瓶,总被管事嫌弃。管事能决定我们能不能吃饱,她要不要多做一点活,甚至,允不允许我们继续待下去。后来,在一个贵人的府上,少爷学武的时候,我也跟着武师偷偷练,师父说我有天赋,愿意多教我。被管事的发现,又把我和我娘赶了出去。好在被太尉大人买了回来。”
顾衍誉安静地听她说。
沈迁:“每次我们受了欺负,我都会哄我娘说,将来我要出人头地,我也去当个管事。可我女子之身,能出人头地的办法实在太少。如果想当一个内宅的管事,总要熬到成为老妈妈那样的年纪。有时候为了让那些管事的容得下,装傻充愣才留得久。到了公子的别苑中,却发现这里不一样。能吃得饱穿得暖,想读书便有人教,想精进武艺便有最好的老师提点。且不拘男女和年纪都能管事。”
她看着顾衍誉,脸红红,眼里却亮晶晶:“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我能成为这里的管事。我也出人头地,给我母亲看看。”
她又赶紧说:“我,我很喜欢令狐管事的。他受伤我很难过。可是,我也会做很好的。”
顾衍誉轻轻笑起来:“你们不是只能有一个人当管事的。”
“顾家一日不倒,这里就不会易主,也不会撤。”她说,“不仅是你,我也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是嫁进戴府,从此便仰赖别人过活。”
沈迁盯着她瞧,似乎提了点气上来。
顾衍誉:“近来关于我父兄的事,我知道府上的人也有猜测,你告诉他们,若顾家真的出事,天塌下来,有主子顶着,不会拿他们填在前头。诸位只需放心做好自己的事,即便遇到最坏的情况,不能再为大家谋前程时,我也会先为你们谋好后路。”
她说:“心里若有旁的猜疑,我人就在这里,走到我面前来,有什么便问什么。当面问我的无罪,若带着疑惑来做事,被我逮到,却要罚的。”
“是!”沈迁站起来,朝她郑重行了一个礼,重新打足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