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为忧心地告诉顾衍誉,这事儿可能要么得找大夫,要么得找道士。
顾衍誉很少对顾禹柏有所谓“恻隐”,只在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幕不该被窥探。
顾禹柏想要在他跟妻子一起生活过的那间屋子里这样避人耳目地“疯”下去,不必由谁同意,也不该被谁看见,更不必被阻止。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少女策马飞奔,与金红的落日背道而驰。
风从她的耳边和脸颊穿越而过,使她难得体验到畅快。
她往城东水亭的方向去,人和马都渐渐隐入沉沉夜色。
她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兄长和姐姐都有关于父亲很好的回忆,但于她而言太过久远,早在她还未记事时。
她的童年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懂事之后,她想从顾禹柏那里得到的重视,与其说是父爱,不如说只是一份“前程”。
这几年她表现得很好,顾禹柏也装得很像,他们会坐在一起安静地吃饭,会讨论朝堂之事,官员的私隐,远看恍若父女。
但顾衍誉知道不是真那么回事,她有时觉得他们都很可怜,都不过是顾怀璧留下的遗物。
一份遗物关爱不了另一份遗物。
孤独成长的十几年足够她把一点念想剥离干净,顾怀璧死了,顾禹柏是这样的人,她向谁去要一份父母亲情?
可是秦绝说顾禹柏假装顾怀璧没死的时候,她心里浮上了说不清的念头。
她甚至有了一个更疯的想法——每一天顾禹柏假装妻子还未离开的短暂时间里,他们会说什么呢?会聊起儿女吗?那生活在顾府的她,是不是也短暂地“父母双全”了一下?
马儿一直跑,掠过耳边的风渐渐变凉。
视线里不断倒退的不再是房舍,而是田野和杂树。
顾衍誉勒停了马,慢慢把气喘匀。她也嘲笑自己,不过是危机短暂解除,竟有闲心来伤春悲秋了。
不远处。
“跟紧,城中不好动手,机会难得,必得一击即中。”
……
戴珺再睁眼已是傍晚时分。
他眼中浮现茫然:“我睡了多久?”
阳朔来扶他,眼里泛红。
这一路奔波过来不算,公子右肩被刺伤尚未好好恢复,结果过苏埠时还淋了雨。
原想要天不亮继续赶路,公子在夜里却开始高热不退。
他不敢离开戴珺身边,央店家去找的大夫,雨天路滑,等待的时间里阳朔急掉了半条命。
终于等诊过脉、喂了药,第二天的傍晚,公子这才第一次睁眼。
戴珺搭着他的手起身:“不能拖,得赶快回去。”
陵阳具体发生了他尚不清楚,但军报作伪,未必就滴水不漏,一旦被察觉……
危险的会是那个人。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