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琢玉便一直呆在军营里。
起初,很多人对这位浑身上下都缠满黑纱的姑娘很好奇,也有疑虑,但当她面无表情的剜掉腐肉,不顾对方叫喊将人按住缝针,从头到尾都是平淡无波的态度后,这群伤兵们都有些怕她。
油盐不进之人,才最可怕。
晏清姝忙着扩大布坊,招收了更多的女工,甚至还在锦绣街开了一座绣楼。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
最近她能明显感觉到世道乱了不少,平威王府揭竿,程二爷也将整个东北箍成了铁通一块,甚至发布的讨伐檄文,直言程凤朝和谢敏是狼子野心,要广招英雄豪杰‘解救’幼帝晏清玄。
范秀逃离了京城,在西川一带收拢了自己的势力,躲着龟缩不出。
整个大梁,竟隐隐有分裂之兆。
所以,晏清姝加快了招兵买马的步伐,甚至将招收女工之事广而告之。宣扬得不止夏绥、河西都知道,连河东、河阳、昭义、天水等地都有所耳闻。
不少老弱妇孺都拼着一条命来到了这里,尤其是鄯州、河州、甘州一带的百姓,因着频频被西番三十六国侵扰,汉子死了大半,余下的妇孺没有自保之力,又无法回迁,只能忍受着上头的视而不见,与外邦人的欺压。
如今晏清姝给了她们另一种选择,虽不知真假,却总是活下去的希望,有敏锐的人能从程氏的死亡中隐隐嗅出危险的味道,战乱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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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发展农庄,解决粮食问题,单纯的人力是远远不够的。
晏清姝看着丝绸之路的地图,打起了重开丝绸之路的注意。
远在嘉峪关外的高昌,便是她的首要目标。
高昌多是汉人,北有突厥南有大梁,相较于经常掳掠他们的突厥,高昌的态度更倾向于示好大梁。
但这种示好绝不是永世的,若突厥人过于强大,相较于并不发达的安西地区,肯定是依附于突厥对高昌更加有利。
而一旦高昌国倒向突厥,那么整个河西走廊都将遭到突厥人的封锁。
高昌作为丝绸之路上的明珠,作为整个西北地区通往西番的窗口,若是能拿下高昌,那么安西将会成为整个中原最繁华的对外商贸之地,而西番三十六国的文化、宗教、饮食等等,都能与大梁融合在一起,他们的良种、器皿、马匹等等,将会成为西北发展之路上的助力。
这般想着,晏清姝对正在研磨誊抄文书的宁夏道:“快请苏老板和江怀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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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守在伤兵营的裴凛双眼爬满了红色的血丝,死死盯着伤兵腿上已经长住的伤口,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成了?真的成了?”
“对!成了!”双鬓斑白的老军医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尚未化脓的伤口愈合的要比以往快了一天左右,轻微发炎的伤口也都长得很好,已经化脓的在割去创面后,愈合得也不错,但有些部位实在太过凶险,确实无能为力,伤口尚未愈合,人就已经挺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老军医神色有些黯然,但他依旧对这样的试药结果表达了激动:“但这样已经足以大大减少伤病的死亡!只要伤口刚刚形成的时候就用药,有八成不会发炎化脓,要是想要再进一步,还得调整一下药方,臣与琢玉姑娘还有其他几位医官商量了一下,若是可以的话,希望殿下能给一处院子,臣等想再继续试药,尽可能的将药方调配完美。”
裴凛听不清老军医后面的话了,他满脑子都是琢玉的善疮药有奇效!
他一把握住老军医的手,声音都在颤抖:“你有什么要求都写下来,定当满足!对了!所有参与试药的人都要记录在册……不,这件事我另外找人办,肖先生,此时请务必要保密,在殿下有新决策前,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肖老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重重点头:“世子请放心,臣带来的徒弟都是信得过的,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
血雨腥风
晏清姝正与苏繁鹰和江怀玉商讨组建官方商队的事,去往高昌不能明面上,因为她还没有反,平威王是揭竿了,但也没有自立为王,若是明面上派使臣出使,只怕会引起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通商。
晏清姝:“丝织品向来是中原贸易上的优势,还有金银器、瓷器、制茶、漆器。咱们现在能拿出的东西不多,还得从市面上搜罗一些。”
闻言,江怀玉在庆阳府的舆图上圈了个圈,将西市和东市单独列了出来:“西市手工铺面很多,收拢西北商会的时候,我接触过不少比较大的手工坊老板,他们手下有能人巧匠,却一直不显山也不露水,不是因为没野心,而是不敢让方氏看到他们的野心。他们很多工坊都开在金城,若是咱们能给予他们一定好处,让他们将工坊牵至庆阳,对庆阳的经济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1]”
晏清姝:“那就先通过商会放出组建商队的消息,等接触一些有意向的商人,再从中遴选可靠的。我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将高昌拉拢过来,而是交换他们手中的良种和种马。”
说到种马,晏清姝打算找一趟裴述之,如今平威王府既已揭竿,就没必要再跟朝廷打机锋,直接将贺兰山一带划进自己的封地,然后尽快发展畜牧业才是正经事。
待江怀玉和苏繁鹰离开后,晏清姝刚要提笔批阅各州县递交上来的文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裴凛快步走到晏清姝身边,单膝跪在她的腿边,一把环住了她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腰腹之间,使得晏清姝只能听见一阵闷闷的声音:“成了,清姝,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