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官员见了他,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谢子诀惊异地发现,就连从前的一些死对头,例如商氏的人,都执礼甚恭,更有甚者听说他落水受伤,竟然主动上前来嘘寒问暖。他以前虽高中了探花,却只能在陛下-面前当个末流的帝师,许多年岁大的大学士都压他一头。如今看来,他的地位提升了不少。谢子诀觉得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不知道那个人利用他的身份做了什么,才积累到这般威严……可千万别是什么坏事。觐见少帝,少帝顾不得穿鞋,便忧心忡忡地跃下龙椅,“听闻老师受伤了?朕真是急死了,想去亲自探看老师,母后死活不答应。”谢子诀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对着少帝深深一稽首。微臣惶恐。他口型说得是这个。少帝皱眉,敲敲脑袋,“朕真傻,忘了老师您的嗓子坏了。”说着唤来了内侍,赏了谢子诀许多珍稀药材,又赐了三四名太医,要太医们一定治好谢子诀的喉疾。谢子诀如坐针毡,欲谢恩偏偏又说不出话来,只得额头点地,不住叩首。少帝扶他起来,“老师为何和朕如此生疏?”手一接触他瘦削的身板,“不过几天不见,您怎么就消减了这么多?可是西南边陲的事太过为难?……朕下次一定不会再麻烦老师了。”谢子诀唯唯诺诺地点头,之前的谢灵玄不是他,他当然不知道少帝所言何故。少帝一下子看出了端倪,他之前那个聪颖通达的老师哪去了?怎么落了一回水,性子变得如此温吞?少帝试探地问,“老师,您又失忆了吗?”上次失忆,老师从只会叫他读四书五经的老师,变成了雷厉风行帮他扫除朝政之敌的老师,如今又落了一次水,老师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少帝是帝王,帝王最是多疑,他隐隐感觉,面前的谢灵玄不大对劲儿。谢子诀听少帝这么问,急忙从座上站起来,屈膝又要跪。少帝无奈地扶他起来,“您若是劳累,就先回府上去吧,朕晚些时候再亲自探望您。”君臣相处得好累,少帝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了依赖感,也没有了那种亲近的感觉,两人从无话不谈的师生骤然变成了普通的君臣。他本来还想问一下谢灵玄关于如何处置商氏余孽的事,话到嘴边,也懒得问了。谢子诀被关在地底下这么久,与世隔绝,少帝所担忧的这番内情,他是不明白的。君臣两人客套了一阵,少帝便差人送他带着赏赐回去了。谢子诀从没受过这般恩赏,又按繁文缛节谢恩了半晌,少帝郁郁不乐。他之前很急于把那个假谢灵玄的事说出来,如今有点留恋于那人创下来的声望和地位,竟也不想揭穿了。左右那人已死,他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从前的他,哪得陛下这般恩宠、百官如此敬重。他从那人手中受了那么多苦头,如今讨些恩惠来,也是顺理应当的。当下打道回府,温初弦一直翘首在门口等着。她见他平安归来,才舒了口气,和颜悦色地朝他迎过来。“玄哥哥,你回来了。”谢子诀见她美丽的容颜,也情不自禁地走快了两步,拥向温初弦。弦儿一直是他爱重的人,虽生了一些龃龉,但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之间的情意是任何人无法破坏的。如今仇人死了,他重生为人,妻子有了,地位有了,也能侍奉在父母身旁了。他为何要把她虚无缥缈的贞洁瞧得那样重呢?看着如血的夕阳,只觉无限美好。他该知足。不适[修]温初弦一笑,欲挽住谢子诀的手,谢子诀犹豫片刻,还是将她推开了。他眼波温柔地瞧向她,以作提醒。他们是谢府长房的主君和主母,在房里如何亲近都没关系,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可不能失了礼节,得时时严苛要求自身。在大门口就搂搂抱抱,实在不成体统。温初弦脸上的笑容一凝,随即明白玄哥哥是重礼的正人君子,怎会跟那人一般纵浪浮滑。她肯定是被那人轻薄惯了,才冒冒失失地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今后她是玄哥哥的妻子,要守在玄哥哥身边,这些坏毛病她须得强迫自己改过来。晚上传膳时,谢子诀要陪伴长公主一道用,温初弦作为妻子,理当也奉陪。但和婆婆用膳,她颇有些不适应。从前那人都是叫水云居的小厨房单独做,夫妻两人单独吃,这样想吃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然当着长辈就不同了,免不得要拘束些,时刻注重礼节,且长公主年事已高,爱礼佛爱吃素,要陪长公主用膳,就也得跟着吃清汤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