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合上折扇敲在自己的右手掌心,微微叹息:“你说得不错,不论谁输谁赢,都要闹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了。”
王月卿问:“咱们出去瞧瞧?”
沈晏清摇头:“你骑马去南陵城,等到亥时,将这次我们留在南陵城的人全部一起带来,我在水月洞的那棵文仙茶树下等你,等到那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王月卿默默在心中记着,沈晏清转脸对白衡道:“我们俩人出去走走,如何?”
往常沈晏清这般和颜悦色的与白衡说话的前后,总要给他点颜色,不过这一巴掌要何时何地落到他的脸上到底难说,白衡惊疑不定,揣测这坏男人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他心中百转千回,打定主意绝不上沈晏清的当,一笑道:“好啊,你要去哪儿走?”沈晏清道:“当然是去祠堂瞧瞧他们打得如何了,死了多少人。”
白衡听出沈晏清话中对人命的轻描淡写,心一凛,有股冰凉的寒气镇住了他因为沈晏清而觉得发昏变晕的头脑:“你去救殷水虎他们?”
沈晏清从不肯定的回答,他的话语多半都是模棱两可的,只管让人揣摩他的意思:“你想救就救。”
两人说话的时候,王月卿骑马出了门,沈晏清与白衡一前一后一块地出了建水胡同。巳正是太阳渐烈的时辰,两人徒步走去,不用坐骑和法术,见到道路两侧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隐隐能感受到一两道窥视的视线,却见不到人影。
水月洞的管法是家治,于是宗族问题、家法、族法,会在某一时刻变得至高无上。
祠堂内伤者越来越多,越到这种时候,越是杀红了眼。
殷水虎和殷长春一连从祠堂内打到外边的街上,旧愁新恨加到一块儿算,这两人已经完全成了接头械斗的泼皮无赖。
沈晏清与白衡爬上了对面的屋顶,正在缠斗的两人并没有发现这对不速之客。
白衡问:“你觉得谁会赢?”他对输赢并不看重,他只是在想,沈晏清究竟在等待哪一个对他有利的结局。
“下面的人里,没有赢家。”沈晏清胸有成竹的说道,他侧脸看白衡,问:“等水月洞的归属有了定论,我要去天清门做一件事,你呢?”
“和水月洞有关的事情?”白衡身上几百条甚至几千条因为金玉开而背上的人命,这辈子都没有洗刷干净的一天,他不打算重回天清门。
更何况,沈晏清但凡用这种商量的语气与他说话,接下去就没好事了。他说:“太墟天宫的事情我来插手,不太好吧?你忙你的去,今夜过后我们分道扬镳了。”
白衡其实不太想和沈晏清分开。
明知沈晏清面若桃李、心如蛇蝎,可要一想到再见不到他了,白衡却又觉得空落落的,舍不得分手。
沈晏清没有改变他想法的意思:“好吧,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你我分别在即,你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白衡问。
沈晏清嗔道:“我讨厌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明白清楚才能做吗?”
这完全是不可理喻的倒打一耙。
但沈晏清不肯直说,白衡也猜得到。
看来这个忙有些难度,所以沈晏清才要使小手段骗他答应下来。
其实答应他又怎样了,白衡自认世上无能难倒他的事情:“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
沈晏清微笑道:“那么我要你帮我的这个忙,就是一直听我的话,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能做到吗?”
白衡笑了一声,转过脸,不再看沈晏清。
此时大半天过去了,刚刚群雄皆烈的气愤随着肉|体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消散大半,面对自己血浓于水的骨肉同胞,似乎也没有非要恨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唯独殷水虎,他真正失去了,所以势必要夺回。
短暂的时间流逝不能改变他丧子的悲痛欲绝。
殷长春拥有的比殷水虎的更多,他顾虑的也更多,态度有了缓和的余地:“殷荣是你的独子,也是我的侄子,我们叔侄一场,他叫我叔叔,我怎么忍心杀他。”
谈话间,兵器争鸣的惨响中,殷水虎一顿:“这么说,荣儿没有死?”
殷长春当务之急是稳住殷水虎这个叛徒。
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殷水虎这次理直气壮的纠结这么多的家族子弟来兴师问罪,足以见得他在殷家人缘甚广,还不到他能真正和殷水虎撕破脸的时候。
“怎么可能。”殷长春说了软话:“你说我怎么忍心?三弟回头是岸啊!”
殷水虎似乎在犹豫,他的武器是一把长刀,尤其擅长以快打快的攻法,先前他胸口憋着一股气,出招愈快愈急,死死地压着殷长春无法反击。
现在他心神震荡,招势一缓,殷长春大喜过望,以为殷水虎被他说动,得了空隙的同时,更加循循善诱道:“你和太墟天宫勾结,为的不就是权和利?可等到那个时候,你就算真正坐上了我的位置,头顶不还是有太墟天宫狠狠的压着,到那时,你就会像现在忍不了我一样,同样忍不了他们。皆时你又要去哪里寻找助力?你我血骨相连,仍有猜忌,更何况你和他们。你畏惧他们,他们何尝不怀疑你。你以为你能得到善终吗?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回头吧!”
殷水虎似要收刀:“大哥——”
殷长春正打着另一个主意,他假意劝说殷水虎回头是岸是假,嫌隙已生,清算不过时间早晚。殷水虎若当真收起兵器,那么是他主动要束手就擒,殷长春怎会有不取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