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杀死波特家的那个男孩时,咒语也是被类似的盾反弹回来了,是不是?”伊薇特说,“道理是一样的。莉莉·伊万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不受到伤害所施加的魔法,那是根源于血缘的盾——牢不可破誓言、赤胆忠心咒,还有血盟,它们的原理其实都差不多。魔法依靠灵魂的共鸣而产生力量,也就是说,人的意志有多强烈,这些咒语就能发挥出多大的效果。”
“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伏地魔用漠然而讥讽的语气说,“你和邓布利多一样,都愿意相信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自己没有的东西,当然会认为它是不切实际的。”伊薇特静静地说,“为此我可怜你——你永远都无法知晓拥有一个充满力量的灵魂时,会令人变得多么勇敢、坚强,而且无所畏惧。”
“你嘴上说得这么伟大,实际还不是在慢慢死去?”伏地魔恶毒地提醒她。
伊薇特没说话。
这么紧要的关头,她捏着刚变出来的纸和笔,仿佛竟然在走神。
她从刚才开始就在考虑最后应该给小天狼星写点什么才好,可一直没能拿定主意。
想和他说的话有很多,倘若一件件都写,只怕写不完。
她想叫他别伤心,记得看她留给他那个木头匣子里装着的水晶球,想托付他每年都回拉文克劳河原替她拜访一下父母兄长。还应该告诉他古灵阁的钥匙和天文厅机密文件都收藏在哪儿,尚未发表的论文和尚未整理的观测结果要尽早交接给劳拉,河原旧居和佩尔顿街的公寓里的天文器材都需要定期保养,可她这回也用不上了,要不就都捐给魔法天文协会吧。
……
伊薇特犹豫着,迟迟没有落笔。
这是她一生中能写给小天狼星的最后一封信。
她或许只是需要告诉他,我不害怕,也从未后悔。因为爱会让我们变得勇敢。因为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彻底分开。因为我们已经好好告别过,我知道你会义无反顾地在那条痛苦却正确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走下去。
想到这儿,她忽然又觉得意兴阑珊。
因为她要说的话,伊薇特想,小天狼星一定早就知道。
既然如此,就写点更实际的吧。
她拿定主意,唇角便蕴起一缕笑意,落笔写下了一句话,又想了想,再没想出什么要补充的,才将羊皮纸仔细折叠成整齐的小方块,塞进长袍内侧那个跟小天狼星彼此互通的口袋里,合上衣襟,珍重地隔着长袍拍了拍那个口袋。
怀中立刻一空,她就知道羊皮纸已被传送走了。
伊薇特心里安定下来,这才慢悠悠开口,回应了伏地魔方才的讥讽。
“是啊,我就要死了。”她语气平淡地说。
她抚摸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左手无名指。那里原本戴着的素银戒指已经被她摘下来搁在一边,而镌刻在骨肉中的那枚牢不可破誓言所凝结成的咒戒,也因为耗尽全部的力量抵挡索命咒,而正在缓缓流失、冷却,继而消散。
“我的确要死了。”伊薇特轻声重复道,抬起眼睛看向伏地魔,平静地说,“……但我并不因此恐惧,因为我知道我会和所爱之人再次相见。你虽然活着,却要永远空虚、永远不满足,永远担惊受怕。”
“你以为你知道所有事——”
“我从没说过自己无所不知。”伊薇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是罗伊娜·拉文克劳本人,也不会宣称自己通晓世界中的任何奥秘。每个拉文克劳都敢于承认自己的无知,因为人类和宇宙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巫师所能探知到的真理,只不过是墨提斯之息中最渺小的微尘,但幸运的是,我们所拥有的智慧,恰好足够理解爱、牺牲和自由。”
“你所指的,”伏地魔轻蔑地说,“只是对死亡的美化和包装。”
伊薇特弯了弯唇角,没说话,似乎不愿再浪费时间与他辩论了。
她刚刚感觉到怀里一热,应当是小天狼星的回信被传送回了长袍内侧的那个口袋里。她伸手进去把羊皮纸摸出来,展开看看,然后微微一笑。
“我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她自言自语说。
伊薇特将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最后一次理了理长袍的褶皱,然后再次举起魔杖,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左手中的羊皮纸上,眼中仍含着浅淡安然的恬静笑意,没再分给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一个眼神,嘴唇无声翕动,果断地念出一个咒语。
与杖尖相触的那片皮肤,肉眼可见变得灰败干裂。
以此为中心,女巫的身体迅速地一寸寸化为齑粉,很快就如同被海浪所吞没的沙塔一般,在空气中流失、消散,眨眼间彻底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