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耳坠?”
“珍珠耳坠。”
“还有其他首饰吗?”
“我大男人一个,去看女人的首饰做什么?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你问够了没有?”
宋慈拱手作揖:“问完了,叨扰二使了。”
赵之杰见宋慈不再阻拦,与完颜良弼一起,在十几个金国随从的护卫下,离开了长生房。他们强行把桑榆带来府衙做证,临走时却没人理会桑榆。
从临安府衙出来,赵之杰和完颜良弼登上马车,十几个金国随从随车护卫,朝都亭驿而去。
帘布遮掩的车厢里,赵之杰和完颜良弼相对而坐。
“这帮宋人狗官,居然连人是怎么死的都没查到,就敢来抓我治罪。”完颜良弼道,“这里若是我大金国,我定要好好教训这帮狗官一顿!”
赵之杰没有说话,直到马车驶离府衙一段距离后,才道:“副使,你我身在临安,北归之前,还是尽量少饮酒为好。”
完颜良弼大嘴一撇:“我喝得已经够少了,来临安这么久,我就只去丰乐楼喝了这么一回酒,谁知道会摊上这等鸟事。”
“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听,皇上说的话,你总不能忘了吧。”
“皇上的话我怎么敢忘?‘卿过界勿饮酒,每事听于之杰’,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瞒着你去丰乐楼喝酒,是我没做对。回去之后,你只管如实上禀,皇上要责要罚,我都认了。”
“此事不在罚与不罚。”赵之杰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大金内外忧患实多,皇上不想与宋人轻启边衅,这才叮嘱你我此次出使,小事不争,细枝末节上多加容忍。你我来到临安,宋人不出城相迎,驿馆待遇也不如以往,朝堂上宋主不起身亲迎国书,还令赞者唱‘躬身立’,故意拿‘躬’字犯我显宗名讳,凡此种种,都是在故意挑衅。宋人想趁蒙古在漠北作乱之时,对我大金用兵,前段时间往江北调兵,这事你我都是知道的。宋人苦于师出无名,此番各种羞辱你我,还想坐实你杀人之罪,无非是想找借口挑起争端,伺机开战。你我此次出使肩负重责,绝不能落人口实。往后几天,你切记不可再饮酒,以免误事,有外人在时,脾气也要多加收敛。”
“不能喝酒,还不让发脾气,难道叫我成天窝在驿馆,做个缩头乌龟不成?这帮宋人有什么好怕的?开战便开战,我大金国兵强马壮,会怕了他们?”
“你又忘了皇上的叮嘱?”
“皇上是说了小事不争,可也叮嘱了你我,大是大非上绝不让步。宋人一再挑衅,你我忍让得够多了,再这么忍下去,宋人只会当我们好欺负,更加肆无忌惮。”
赵之杰淡淡一笑,道:“一味忍让,任由宋人得寸进尺,当然不行。”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宋人一向骨头软,尤其是他们的官员,还有他们的皇帝,好比是一只狗,你示之以弱,它便吠得厉害,你示之以强,它便夹起尾巴不敢妄动。皇上叮嘱不争小事,大是大非绝不让步,便是此理。方才赵师睪和韦应奎的脸色那么难看,对昨晚闯入驿馆抓人的事没有半句歉言,只怕还会揪住这桩命案不放。这桩西湖沉尸案,我们若不插手,保不准宋人会做出什么大文章来。你我出使临安,该屈则屈,当伸则伸。我打算以金国使臣的身份,亲自来查此案。”说到这里,他眉眼间英气毕露,“临安知府也好,司理参军也罢,都是酒囊饭袋之辈,至于那个宋慈,虽懂不少验尸之术,可年纪轻轻,我看也不足为虑。我不但要亲查此案,还要查得大张旗鼓,查得尽人皆知,如此一来,这帮宋人官吏再想在这案子上动什么手脚,可就要掂量掂量了。初十返程之前,我定要查出真凶,破了此案,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这一干宋人官吏比下去,让他们无话可说。如此你我既能一出胸中之气,又能不辱使命,灭他宋人气焰,彰我大金威严!”
验不出致命伤的女尸
金国使团一行人离开后,宋慈站在长生房中,望着虫娘的尸体,脑中所想,全是尸体上验不出致命伤一事。眼下能确定虫娘不是死于中毒,那凶手无论用何种手段杀害她,勒死也好,掐死也罢,或是重物击打、锐器捅刺,她身上总该留下致命伤才对。验不出致命伤,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致命伤位于极其隐秘之处,比如之前他提到的火烧钉颅案,是用烧过的铁钉钉入死者的头顶,因为伤口细小又没流血,且被发丛遮掩,所以不易验出;又比如致命伤位于谷道或阴门,一些验尸官羞于查验,没能验出来。可是虫娘的发丛、谷道和阴门,他都仔细查验过,没有致命伤存在。另一种可能,是尸体上原本有致命伤,只是被人为动了手脚。他记得父亲宋巩就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在广州增城有一方姓富绅,其子杀害了书院同学,又放火毁尸灭迹,验尸的仵作行人收受贿赂,故意掩盖焦尸身上的致命伤,想让富绅之子脱罪,幸得宋巩明察秋毫,最终才将富绅之子绳之以法。
想到这里,宋慈问道:“韦司理,除你之外,还有哪些人接触过虫娘的尸体?”
韦应奎应道:“没什么人接触过,就差役们搬运尸体时碰过。”
“金国使团的人有没有接触过?”
“没有,刚才金国二使来此,还是第一次见到虫娘的尸体。”
宋慈想了一想,道:“虫娘的尸体曾在城南义庄停放过,对吧?”他记得之前刚到长生房时,赵师睪曾提及虫娘的尸体是从城南义庄运回府衙停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