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皇帝又没说不惩罚。
陈复道:“陛下,国库空虚,用度不足,乃是常态。今年能挪用太仓银补上辽东军费,可是马上临近年底,京营的军饷尚无着落。臣请陛下开内帑。”
皇帝皱眉:“内帑也有内帑的用度,岂能说支取就支取。”
陈复道:“那请陛下杀了臣吧,臣在户部努力缝补,却没法凭空变出钱来。”
皇帝淡淡开口:“张阁老,你怎么看?”
辅道:“陛下,国库空虚,确实没法凭空变出钱来。所以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势在必行。若不能行此事,国库将愈空虚,届时恐生大乱。”
这时候,聪明的官员回过味来。
什么国库空虚都是幌子,仍旧是为了说“清丈田亩”的事。
只是这一番对答下来,令反对清丈田亩的官员都不好开口了。
国库空虚是明摆着的事。
除非你能解决这个事,否则凭什么反对“清丈田亩”。
皇帝:“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又如何能使国库充盈?”
辅道:“陛下请听臣言,太祖之时,天下初平,百废待兴,黄册记载的田地三万七千万亩;到了百年前,本朝鼎盛时期,计有八万万亩;而如今黄册登记的田地,竟只有四万万亩了。此乃天下半数田亩,皆被隐匿的缘故。长此以往下去,国库愈空,而隐匿田土的势家豪族愈复,只恐天下又将大乱矣。”
辅振振有声,众官默然。
皇帝:“今日就议此事吧。”
这时候,一位五十余岁的大臣出列道:“陛下,清丈田亩之事,阻力重重。不是朝堂将事情定下来,便能推行的。臣只恐朝廷政令刚出,天下各处衙门,便有黄册失火之事。此类事情,见诸于史,不可不谨慎。”
辅淡淡开口:“程大人,天下的事,难道因为困难就不做了吗?既然这样,陛下还用我们这些大臣做什么?”
程大人道:“元辅,我且问你,清丈田亩的政令传下去,衙门胥吏和地方人物勾结,伪造黄册,将本来他们要交的赋役,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那怎么办?”
他随即朝皇帝道:“陛下,前隋文帝便是靠这样的做法,充盈国库,兵甲鼎盛,而百姓负担之重,亦为历朝历代之最。人皆言隋亡于炀帝,而造孽开端,实在隋文。”
他引经据典,迎来百官喝彩。程大人到底是礼部侍郎,精研文史。
这番辩驳,纵然辅,也不易将其驳斥了。
辅:“程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不如在顺天府这京畿之地,试行清丈田亩。我带内阁诸臣亲自监督,派遣翰林官员推行此法。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了顺天府做表率,后面推行的阻力,自当大幅度减少。”
程大人一时语塞。
这时候,位列武官序列的众勋贵不干了。
大家本来就没啥朝廷话语权,辅这么一搞,连他们的钱财都惦记上,要不要人活了。
须知,顺天府是京畿之地,隐匿田土最多的,反而不是文官,而是勋贵。
是以众文官不急,勋贵们不得不急。
于是乎,诸多勋贵向皇帝大吐苦水,说自己家都是依法避税,而且一大家人开销甚大,皇帝所赐,根本不够养活许多人,纵然偶有越矩,也是不得已为之。
里面不乏有皇亲国戚。
他们跟皇帝关系近,自然是最有胆子隐匿田土人口,逃避赋税的。
“够了。”老皇帝丹田音,宛如雷震。
一下子,臣工勋贵皆肃静下来。
他随即向辅道:“张阁老,清丈田亩和推行一条鞭法,当真要从顺天府开始试行?”
“非如此,无以向天下人做表率。”辅态度强硬。
于是有勋贵道:“顺天府试行清丈田亩,应天府呢?”